硑王城:二十日（第八章）
夜空中一闪一闪明晃晃的火光似乎摇摇欲坠
“那是？”周安玄指着远处的亮光疑惑，何人能将一只燃烧的风筝放上天空
赤芒也睁眼一看，脸色随即变了几变，与周安玄牵着的手猛然握紧
“帮本王一个忙。”赤芒脸色镇静望着天，一直都有人监视着两人，从他们一出王宫便是发现的，本是出来随意逛逛，无意与这些暗中的鬼纠缠。可当下赤芒需要周安玄引开他们自己去做一些隐秘之事
“请王上吩咐。”
赤芒一个翻身和周安玄拥抱在一起，凑在他耳朵旁将需要他做的事详细安排
“一定平安的，等本王回来。”赤芒紧紧抱了他一下
周安玄顺势轻轻吻在她耳旁，“能为王上办事，是安玄的荣幸。”
说罢，周安玄身形突然暴起，朝着暗处有两人的地方扔出一个暗器
“暗器”是一坨带草的泥，经他之手突然丢出，暗处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像被人重重挥了一拳一样，脑袋向后仰差点带着整个人一起倒下去
那人反应过来后想要逃离，却被周安玄飞身追上，再一“暗器”从修长白皙的指尖扔出，那人一时情急只顾着逃跑，差点命中，他的同伴在一旁替他挡开
双方交手之际，赤芒已经悄悄从另一头飞速离去，等对方发觉时早已没了赤芒的身影，那人摸出一个竹筒想要报信，无奈面前的周安玄将他们拦得无缝可钻，不得不正面迎敌
“速速让开大芜人，我们还可饶你一命！”眼见他们无法快速摆脱周安玄的阻拦便改变策略，毕竟他是个被赤芒当做俘虏抓上来的大芜人，与赤芒不可能是一条心
“只要你今日让我们追了她去，我等回去禀报上头放你一命，送你回大芜！”
周安玄眉头一挑，唇角挂着那虚伪的笑意，“你上头的人可以送在下回大芜？”
黑衣人一皱眉，被旁边的同伴狠狠瞪了一眼，知自己情急失言险些暴露主人的身份
“速速让开！”两个黑衣人很急的样子，手里的兵器在月光下一闪精光
山上的打斗很快引来更多黑衣人的同伴，赤芒的危险性不可小觑，自然不可能只有两个人监视，只是害怕她发觉那些人离得更远些，然后打斗凶猛，那些人都发现情况不对赶了过来
“那女人跑了，赶紧去追！”中暗器的黑衣人大喊，随即多个黑衣人准备往周安玄身后追去
周安玄弯腰捡起稻草人的一条“手臂”树枝，那树枝在他手里仿佛成了一把坚韧的利器
“今日谁也不能过这里。”他语气不怒自威，给人一种压迫感，一个俘虏身上的气势竟让他们不自觉站定
“那就杀了他！”有人很快回神，他不过一个赤芒抓上山的俘虏，有何可惧，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众人手执各种兵器冲周安玄迎上来，所有监视赤芒的黑衣人都是死士，双方陷入僵持战斗中
赤芒从山上飞速往下赶，着火的风筝，那是一级警报！她曾和赤妍约定过，若有突发事件便以火风筝为信，她便会第一时间赶去救援
船在水里行走速度太慢，她悄声入蓬船行至郊区处赤芒便跳上岸边，运功让自己在低空下飞速前进，若是这大半夜有人经过，也不过只会觉得吹过一阵疾风
雪妙山的副山脉，那座孤峰实际名字也叫孤峰，因四周环水皆是深崖而得名
赤芒猛然停在破庙外，地面的落叶零散着像是被很多人踩过的痕迹，有人居然寻到了这里
屏息靠近后，破庙内躺着几具黑衣人尸体，看伤口应该是赤妍的剑
赤妍杀到破庙处，不知道他们是去了孤峰，还是被赤妍引到了别处，当务之急容不得赤芒多想，在破庙里绕着几处地方踩了几下，暗门自动打开，赤芒快速下去走过曲折的地下暗河暗道，出来时并未在周围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谁？”赤芒屏息一退，身体弹开几丈远，土堆后面出来一个身影
“赤芒！”赤妍出来，她手里握着她的红月剑，剑刃上的血迹还未擦干
“赤妍，”赤芒松了口气迎上来。“我看到火风筝便知你这里出事，紧赶过来，还好你没事，山上如何？”
“山上没事你放心，只是这条路得断！我猜到你会来，专门等在这里与你商量的。”她每日派人巡查各个暗道，今日上报有人在破庙处徘徊，赤妍便亲自前来查看，谁知对方已经察觉暗道入口只是还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暗门方式，赤妍率先出手解决了对方大半数的人，只是对方既已查到这一步，那么寻到孤峰只不过是迟早的事，他们的计划必须提前
赤芒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点头
“有多少了？”赤芒问
“五百零三。”赤妍也有些不甘心的摇头回答
“才五百零三个，本可以更多的……”赤芒握住自己腰间的短刀，“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二人对视着看着对方，诀别的眼神在二人眼中很不舍
“赤芒，”赤妍上前拥抱住她，“一定，一定要再相见！”她收紧手臂，仿佛这一抱便是永别
赤芒回抱住她，“好。你万事小心，期待再见。”
赤妍回到山上，接下来这条暗道让赤芒心里紧张，她必须毁了这条唯一通往孤峰的暗道，但是自毁装置在暗道中间，她须得走到整条暗道的最中间，然后启动自毁装置，大量的暗河水会在短时间涌入暗道，她就要在暗道被水填满之前跑出去
与水奔跑，赤芒心里是有些没把握的
她取下袖带蒙住自己的眼睛，稳稳的走了许久，到暗道中间位置赤芒伸出手指在头顶的石壁处摸索
潮湿冰凉的石壁与她指尖摩擦，可赤芒身上早已渗出细汗，她个子不算太高，跳起脚尖摸索顶上的纹路些许吃力，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了机关处
一块带着铁皮的石壁被她用力扣下来，再轻轻一模就能探出石壁皮下是一个手指粗的石棍一样的东西，她深呼吸运功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没犹豫多久便心下一横，拉下石棍后顾不得后面石头破碎的声音，一个劲往外跑，几个转弯的功夫，水流冲击声便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好似和她一起在暗道里奔跑
原来是自毁装置启动后，暗道中间段会破碎，大量暗河的水便从中间段涌入然后分两头灌满暗道
赤芒感觉自己背上一麻，都不敢回头只有拼命往前跑，然后水流不断追来就像一个好不容易获得外出权利的孩子正愉快的奔跑嬉闹，只是这嬉闹声在赤芒听来就是索命小鬼的追讨，河水的逼近风力也越来越大，风中已经有跑在前头的水花夹在风里打在赤芒全身
“哗哗哗——”
赤芒在曲折暗道内的活动受到限制，不如平地那般快，可水流声越来越近，耳边的风似刀般割得脸生疼却还是有种跑不过的辛酸
“哗——”
终究一股激流从背后冲来，后背的冲击力让她身体失重险些摔倒，随即身体就被包裹在水流中，随着强劲的冲力整个人还在水流里往前
赤芒快速冷静下来，强大的水流让她身体还在前进，可是曲折的暗道转折处，她全身上下被撞了个遍，只得双手护头期望能够被水流冲到出口然后自己爬上去，只是希望能在到达出口时自己还能憋住气
“嗯——”一下闷哼，后脑勺在转角处撞到石壁上，脑子里瞬间炸开花，因此没憋住呛了几口水
还有多久……明明身体前进得很快，但是却像过去了一个世纪，这条暗道像是没有终点一样，赤芒身体憋得快发抖，一下一下的撞击很快就打破她的气息
就这样吧……她意识焕然开，或许就命尽于此了，这一刻脑子里想起同周安玄分开时告诉他的话，让他等自己回去
不知道最终没等到自己，他是否有办法下山……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似乎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将她截住，然后便彻底昏了过去
“王上！王上！”
“赤芒……”
赤芒以为自己死了，从火光滔天的地上爬起来，四周景象很熟悉，焕金一村，她回到了儿时的村子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
不远处还有嘶喊打斗的声音，她突然想起义父义母惨死的画面心里一紧，她再不允许发生，曾经是她太弱小眼看着敌人一刀砍死义父，这次，她取下腰间的短刀跑了过去
“不要——”晚了一步，义父正好倒在她面前，离她几丈远的地方，她大喊着不要，愤怒的执刀砍过去，可是她伤不到任何人，他们似乎也看不到她，她拼命的挥刀一下下砍，一次比一次用力，可是不管她怎么拼尽全力，每一次刀都会穿过对方的身体然后劈到地上
猛地一阵天旋地转，赤芒又从一个水缸里爬了出来，这是她刻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是从这个水缸里开始的
“你想报仇吗？”面前的少年公子身着华服，容貌惊艳，是那种让了看了一眼就不会觉得有敌意的英俊，身后站了一队军队，山上似乎战斗已经平息了
“想！”这是赤芒开口说的，少年公子正看着她
当年那时候的恐惧和仇恨一起充斥着她的胸腔，只觉得一阵阵钝痛
“山上千难万险，或许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还想去吗？”少年公子微微弯腰看着她，此时赤芒已经分不清他是在和记忆里小时候的自己说还是正在和此时已经是成人的自己说
“九月从来就没有父母，义父义母给了九月家，现在他们毁了我的家，也毁了我的家乡，我要去报仇！”赤芒说道，她八岁，失去了家园，最疼爱她的义父义母被敌人眼睁睁砍死，她一生都不可能释怀，只有杀到敌人面前她才可以做到没有遗憾
“此去，便是你孤身一人，一旦被他们发现，他们定会将你杀得粉身碎骨，九月，你可要想好！”少年公子一次又一次的跟她确认，从他语气里没有期待她去的热切，也没有阻挠她复仇的劝慰，只是将实情告知于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
九月沉默了片刻，眼里的光像燃烧的烈火，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坚定
“我不会死，也不会被发现，我一定一定会活下来，然后给义父义母，给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她咬着牙说完这些，身体虽然在止不住的发抖，眼神却没有丝毫退避
少年公子微微扬唇，回头对身后的另一个少年公子说道，“沉翎，从今日起，她便是你的了。”
身后的少年公子与面前这个眉眼神似，并且他的容貌更俊美，一双眼睛像失去了星星的夜空，深邃悠长，只是看起来比少年公子稍微小了一两岁，“是，皇兄。”
小公子走到九月面前，“如果你能活下来，就找机会将你的名字传下山，我便知道你还活着！只是未来的一切，都是单方面的，你可能会传出很多信息，但是你不会得到我们任何一句回应，只有在最后时刻，我们或许能再次相遇！”
九月认真的看着他说完这一切，小公子脸色苍白，说这一切的时候没有那少年公子神采奕奕，他眼里的星星像是寂灭了
“我一定会活下来，一定会！你等着！”九月努力的回答，她既在告诉小公子，也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一定要传出消息，一定一定要灭了他们，报仇雪恨
小公子好像被她的眼神刺到，眼里突然亮起一丝丝光，不过很快他便低下头去，退到少年公子身后
“我等你！”小公子低头冲九月说了一句
面前的少年公子和军队都消失了，赤芒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钝痛，痛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王上！”
周安玄脸色惨败的按压赤芒的胸口，然后捧起她的脸给她渡气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重复动作让他都要脱力的时候，赤芒终于动了
“赤芒，赤芒——”周安玄俯身急切的呼唤她的名字
赤芒睁眼那一刻，周安玄放大的脸直直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那惨白的面色仿佛是个死人
“你终于醒了……”他终于缓过一口气，又是急又是笑的将赤芒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双目充红
“王上……你要是再不醒，安玄就要疯了……”他身体在发抖，紧紧抱着声音还些微哽咽
赤芒抬手回抱着他，虽然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是这个拥抱让她好踏实，好温暖！如果不是周安玄一直在救她，她在那个回忆的梦里或者真的会永远醒不过来了
“安玄……”赤芒眼眶湿了，滚烫的泪水从脸颊划过，落进周安玄湿透的衣服里
“我不会有事的，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寝宫等我吗？”她明明记得是让他引开那些人后想办法摆脱然后回寝宫的，他不仅出现在这里，她失去意识前一刻那条拦截住她的手臂便是面前这人的
“今日安玄不来，王上打算怎么出来？”他带着责怪的眼神低头看着怀里的赤芒
赤芒自知是小瞧了这暗道，也是高看了自己，差点真的就交代在这里。只有心虚的将脸埋进他颈窝
“你怎么知道暗门怎么打开！你又怎么知道我在下面？”赤芒问，抬头望着他的轮廓，月光下俊美得像上天精雕细琢的完美作品，并且除了这张，旁的人再也模仿不出他半分的好看
“王上当着安玄的面启动过，安玄知道又有何难？”周安玄不是在看不起她的暗门开关，是即便赤芒有意隐藏开关之法，只是当时并未让他退出去，所以以周安玄的智慧想要解开并不难
“我杀完那些人后便担心你，可以让你这么着急的地方安玄只知道这一个，便寻了过来，本意是去暗道看看的，没想到这次打开暗道就是一股强风紧接着水流的声音，我担心你或许在里面，所以走到一处拐角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拦到你！”周安玄解释他下去的过程
只是试试看，赤芒心头一惊
“暗道里什么都看不见，万一你截住的不是我，是石头或者别的，这条手臂不要了？”赤芒听着也为他担心，他不过是猜测，然后便不顾生死的去试了
“一条手臂，换回王上性命，安玄不亏！”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没有很快离开，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怎么舍得不多吻一下
休息下来赤芒才觉得全身都疼，在暗道里被水流冲得四处乱撞，估计明天醒来一身都是淤青
“安玄，你的手臂……没事吗？”毕竟那么大的冲击力，还要拦住一个人，手臂没被砸碎已经算不错了
安玄动了动，钻心的疼，“没事，脱臼而已，已经接上了。”
“这底子可真好。”赤芒感叹，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书生模样，但是在这暗道里成功截人也着实让她在心里佩服一把
安玄凑到她耳边，“安玄底子有多好，王上不知道吗？”
赤芒一听，感觉耳朵瞬间发烫起来，不好意思再去看他的脸，不过他一定在笑
“走，回寝宫，明日一早有热闹看。”赤芒起身和他手牵手往回走
二人悄悄溜回寝宫洗漱一番，离热闹的时间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