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棒子
醉翁邀请的掰棒子是个由头,陈哥和我都知道就是要喝酒。到了一定年龄,能无所追求地在一起小酌,是人生至乐享受。
唯独苦了船长,负责驾车和照相。没办法,总得有一个清醒的人,来记录一群醉鬼的故事。否则,第二天打了官司,也没有一个明白人,太不像话。但我很清楚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所以我纵然拿了十年驾照,也没开过一次车。
陈哥带了一壶桑椹泡就的五斤高度酒。醉翁整了土豆炖牛肉、永年驴灌肠,还有两个马齿苋和米谷菜,两个很野的田间味,再带一个跟到底的花生米。小小的四方桌,加上酒具和水杯,满满当当,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船长参观了醉翁的豪宅,对每个角落的藏品赞叹不已,这时看我们举起造型古老的酒杯,也是豪兴大起,拍下了一起喝酒的历史瞬间。也许这样的照片让一些人看了不舒服,但我感觉,单纯为喝酒而喝酒,是人间美味。什么“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就是今天最好的注解。
在我看来,76岁的醉翁,还能邀请大家在一起喝酒,本身就是一种美妙的享受。人能潇洒过到这步天地,是几万次前生的回眸,带来的今生重逢。
有个故事说,一个人一辈子只吃了一只鸡就死了,很不服气,到阎王那儿诉苦,阎王没办法,只好告诉他,他这一辈子,只有一只鸡的命。也可能喝酒也是一样,有人喝一瓶就不行了,有人喝个大明湖还没事,都是上天安排的宿命。
从生物学上讲,酒量的大小与体内醇氧化酶含量的多少有关。女人一般比男人酒量大,就是肝脏内醇氧化酶的含量,比男人大好几倍。但女人一般不喝酒,喝酒女人不一般。
有人喝酒后上脸,甚至脖子也红得厉害,是与体内缺少乙醛脱氢酶有关。酒精就是乙醇,在体内首先经过醇氧化酶变为乙醛,再由乙醛脱氢酶转化为乙酸。乙醛是致癌物,不能在体内储存太多,好脸红的同志,以后最好少喝酒。
醉翁每天一斤酒,上午喝下午喝,依然神采奕奕,让我觉得他就该享受天地的精彩。也是,从小吃苦受难,年轻时上河工,后来在生产队当队长,当过小学老师,最后是公社放映员。醉翁的人生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部厚厚的书。
酒是植物种子精华的浓缩,也是上天赐予的神物,更是医治一切疑难杂症的良药。酒由口入胃入肠入细胞间,是为整个机体注入生机,是焕发生命的潜能,绝不是枯燥岁月的麻醉剂。一些人用酒来催眠,是对酒的亵渎。
陈哥今天不在状态,可能不喜欢开始的那种酒,我就只好催了催。一共四个人,留一个记录的就行,大家都不怎么下酒,还有什么意思?酒量是有大小,但还是需要同醉,我不希望陈哥遭受我曾经的苦难。也许我话有些沉,最后和陈哥喝得一样多,我就有些惭愧。
我是给陈哥提包的,船长是给陈哥拿刀的,我们都劝陈哥喝酒,有些谋反的意图。但喝酒这种东西,就该丁是丁,卯是卯,嘴上说的没用,酒喝到肚里,才是最大的公平。
醉翁很实在,比我更早进入了状态,陈哥就建议结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原来我经常在撤席以前喝完自己杯里的酒,总认为浪费酒和浪费粮食一样是犯罪。后来我才明白,即使是上天赐予的神物,也比不上内心的想与不想。想喝是本分,不想喝是自由。
出门的时候,醉翁要去地里掰玉米棒子,我们一致反对。一是天黑了,我们回城还要做核酸,二是醉翁的酒意很明显,再开个三轮车,有些危险。我、陈哥、船长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土孩子,知道这时在地里掰几个玉米棒子,就像到邻家借口水那么简单。
回城的路上,我们谈了以后的打算,对当今的文化现象,有了推心置腹的交谈。一致认为:生命的责任,是以一己之力,为天下众生,提供大善大美。这时我想起了上高中时一句话:笔杆没多重,无志拿不动。一个知识分子的写作,就该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还要有一种历史的责任。即使随口胡嗨的言语有很多人吹捧,也得拍拍自己的胸口,想想走上这条路的初心。
做核酸时,排了十多分钟的队,然后回家睡觉,在群里报平安。自己快乐,也不给别人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