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伯年乘车记（下）

省委书记半趴半站，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道。“新建的大楼和破旧的房屋参差不齐地拥挤在一起。偶尔有一座古塔古亭，在一片灰色中露出绚丽的一尖一角，提醒人们这个城市有着古老的历史。”

“新和旧，古老和现代，一切都混同并存，交错搀杂；这就是这个城市的风貌——如此也可以联想到我们整个的社会生活……”

又过了一站的时候，乔伯年看别人买票，才反应过来他也应该买票。但他没有零钱，只得掏出一元人民币，对售票员说到六路口一张票。

“八路口下！六路口不停车!”售票员说。
“六路口不是有站吗？”乔伯年问。
“有站也不停！”
“为什么？”
“什么也不为！”
“那要是六路口下车怎么办？”
“不停你下什么？”
“有站为什么不停？”
“早说过不停！你耳朵长到哪儿去啦。”
“小伙子，你难道不能把话说和气一点吗？”
“要听和气话回家找老婆去！”
乔伯年气得手都有点抖了。他强忍着说：“那就买张八路口的吧。”
“拿零钱！找不开！〞
“你手里不是有那么多零钱吗？”
“零钱是为你准备的？”

乔伯年索性不再争执了，幸好站在他背后的两个小伙子为他发声，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售票员见这两个小伙子又壮实又凶悍，只好骂骂咧咧地把钱接了过去。

没想到售票员却把票和找回的零钱，像打人似的“啪” 地掼在书记的手心里，把他弄得一个趔趄。

他身后为他买票的那个小伙子立刻将售票员的手臂一挡，只听见售票员尖叫了一声，喊叫说：“啊呀！我的胳膊……”

司机听见售票员的喊叫声，立刻把车停下来，并且跳出驾驶室，绕后门挤进车内，大声喊：“捣乱分子在哪里？”

汽车里顿时乱作一团。在乔伯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那两个小伙子架出了车厢。售票员和司机紧撵着跳下车来，要揪扯他们。

秦富功和张生民等人也拼命从车上挤出来，紧张得满头大汗。张生民看到这种情况，不得已说出了乔伯年的真实身份。但售票员和司机怎么会相信呢？他们继续口出狂言，恶语相向。

直到其中一个护架乔伯年的小伙子走到前面掏出一个证件递到司机和售票员面前，那两个人才一下子脸色煞白，惊慌得手足无措。

乔伯年镇静后示意司机和售票员赶快走，两个人立刻像兔子一样蹿上车，汽车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乔伯年还打算继续倒电车，秦富功满脸愧色，赶忙说：“乔书记！我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今天无论如何再不要去挤电车了……你尽管还没批评我们一句，但实际情况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无情的批评。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快改变市内交通状况的……”众人皆上来言说劝阻。

这时，一溜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人行道旁。原来遵照张生民的指示，省市领导的小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刚才那辆四路公共汽车呢。

乔伯年只好说：“那好吧……这算是一次现场办公会。同志们，还要说什么吗？事实已经全说明了！我希望这个问题能得到尽快解决！但不要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应该通过交通入手，全面改变市内各种公共服务事业的落后面貌……”

乔伯年晚上又参加了省上的一个工业会议。唉，真是疲惫的一天！当他正要上楼休息的时候，客厅旁的电话间响起了急促的铃声，原来是市委书记秦富功。

秦书记在电话上告诉他，“他已经严肃地处理了今天那几辆捣蛋公共汽车的有关人员，而且开除了他们坐的那辆车上的售票员。为了杀一儆百，他准备将这件事在晚报上公开报道……”

乔伯年握着话筒半天说不出话：“这就是你们解决问题的办法？请你立即撤销对那些人的处分！也不准见报！”他放下话筒，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望着窗外满天的星斗，陷人到了焦灼的思虑之中。

原来这一省的工作就像他这一路来看到的那些贫瘠又沟壑纵横的土地，他深感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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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三，第二部第二章读书笔记，总第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