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彻夜痛哭

一直以为失恋是人生悲伤的开始，也是生命痛苦的结束。直到那天晚上，因为文字的误解，让欧阳若冰彻夜难眠。

那一夜，欧阳若冰第一次感觉特别孤单，也特别委屈。看到那简单的几个词像把无形的刀，刀刀扎在心上。虽然未见血，却让人浑身软弱无力。

那种无以诉说的惆怅，不可名状的痛处，逼迫着眼里的洪流，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往下流。

不知道为什么就会那么伤痛，可能文字本身就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受到激励的时候胜过千军万马，遇到刺痛的时候又强过百万大军。还没有在文字里自由痛快过，文字却像一把剑，刀锋犀利而迅速，疼痛快捷而长久。

那一夜，过得特别漫长，漫长到下半辈子人生感觉都无终点。对于欧阳若冰来说，那是一个没有夜晚的夜晚。因为在那一夜，明明一直都没有合眼。

刚开始，欧阳若冰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几个字，分外刺眼。眼泪不由自主的唰唰往外涌，因为那几个字，从来就没有在心里面想过，自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更不会表达出来，哪怕是直接的，间接的，或是委婉的，那有悖自己字的意愿。

但是那几个字却真正的就摆在那里，看一次心里面像刀划过一次，再看一次刀更深的划过血迹更透。

还以为在年轻的时候历经过失恋的痛苦，人生就再也没有悲哀可言。因为失恋意味着真正的离开，离开那个曾经热恋的爱人，也离开那个你侬我侬爱意弥漫的世界。

但是那天晚上，当看到那几个字几个词的时候，欧阳若冰的心感觉一下被掏空，一种人生了无的彻底疲惫感席卷而来。一切都始于文字，又终于文字。在文字里相识，又在文字里解读。因解读偏差带来的伤痛，远胜过失恋带来的种种伤害。失恋只是告别一个人，离开一段熟悉的生活。而文字却会一直陪伴，特别是有些文字已经深入骨髓，弃之忏悔，爱之灼心。

欧阳若冰怎么也不会想到，文字的力量竟然如此憾人心扉，摄人心魄。既不能与之诠释，也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在那里默默消化，但确实已超出消解能力。那泪水啊，一波接着一波，泉涌般的喷洒。

很久都没有这样放肆的哭过，在欧阳若冰的人生里，以为早已一无所有，却未曾想到还有眼泪。为文字痛哭还是第一次，当然情书除外。所以她很想赶紧结束战斗，却又不知道为谁而战。但她低估了自己心伤的程度，那种高深程度外加强度，远不是几个小时就能解决掉的，所以慢慢的居然耗尽一夜。

那天晚上，欧阳若冰起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想到很多有关文字以及文字以外的人和事。但无论怎么想，依然深深的陷在文字里不能自拔。长久的坐在那里任眼泪横流。

夜越来越深，每个人总想在人生当中找一个特别持久的伴侣，比如文字。但谁曾想到，当自己最伤心的时候，陪伴自己的并不是爱人，而是只有眼泪。

其实如果去找，也能找到那个人。但是终究不想打扰到任何人，包括身边最亲近的人。文字的纠结最终靠文字才能求得解脱，越解释越不清楚，也不想太过解释。每个人都有释文的权利和自由，都有自己的解读，求同太难，有差异可能才正常。

再说，就算找到，该怎么说，就说因为那几个字儿，那几个词儿。这说出来估计没有人信。不但别人不相信，恐怕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那几个字几个词很中性，所持的观点也未必有多偏颇，可能也仅仅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自己为何触感却那么深那么长，像进入沼泽地，窒息而无助。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欧阳若冰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但最终都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不能说深深的陷入文字里面，也不能说想从文字里面抽离出来，可能从来就没有进去过，也就无所谓走出来。欧阳若冰突然觉得特别迷茫，不是因为眼里噙满泪水，而是辨不清前面的方向，就算擦干眼泪也看不见。模糊而没有灯光，凄凉又没有人烟。

坐到快十一二点，面前的纸巾堆成山。那座山吸满了欧阳若冰的泪水。从来没有空出来那么长的时间用来哭泣，如果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间和需求，是不是可以在大街上每隔3公里建立一个哭泣小屋，里面备足干纸巾和湿纸巾。干的用来擦泪，湿的用来擦干的擦过的。进去容易，但走时请别带走一滴眼泪，包括泪痕。小屋的标语可以写上：“有空吗？进来哭一会”。随时进去就可以宣泄。

因为没有小屋，所以只能坐在沙发上。还是赶紧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还有工作要做。欧阳若冰虽然伤心，但是也不忘记劝慰自己。

躺下来刚闭眼，泪水又从眼角流出。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字总是挥之不去。一闭眼，又呈现在眼前。于是又泪如雨下。泪水不停的顺着眼角流下来，流到耳朵根，又滴落在枕巾上。

于是又爬起来，去厕所收拾干净后，又躺回床上。但闭上眼睛刚一会会，眼泪就又湿了枕巾。一次又一次，纸巾用了一包又一包……又起床，收拾，接着躺下，泪流……如此反复，直至天亮。

是夜晚不懂得白天的繁华，还是白天不懂得夜晚的清冷。当繁华落尽，当喧嚣归瘾。当文字里的热爱被冷却，当凄凉的文字被温暖。遨游文字的时候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是文字本身还是写文字的人，是写文字的人还是写文字的心，是写文字的心还是文字代表的思想，是真的思想还是仅只是联想。亦或者与文字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心里想的，与文字与世界与别人可能都没有关联。

所以，那一夜对欧阳如冰来说，失声痛哭可能是为文字本身，不为其他。

只有彻夜痛哭过的人，才知道熊猫眼并不一定只长在熊猫大脑袋上，也会出现在那些长久哭泣的人脸上。

再痛苦的夜终会过去，再伤心眼泪也流不完。

第二天清晨，当欧阳若冰站在镜子跟前，看到镜子里那一双肿得像电灯泡似的双眼，心早已释怀。虽然心情一直寥落，但并没有觉得有多难为情，依然收拾利索去上班。

一到单位，果然有同事问，“你的眼睛为什么肿的那么厉害？”“没关系，可能没睡好。”欧阳若冰说起来轻描淡写，好像那晚那一夜，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包括那些眼泪，那些文字。

那双眼睛一直肿了三四天才慢慢消退。欧阳若冰还以为会瞎。如果真的瞎掉，那就是哭瞎的。如果有人问为什么会哭，一听说是因为文字，会不会嗤之以鼻。认为太傻，荒谬，愚痴。但世上但凡牵扯到爱，特别是深爱，很难不痛苦，不扭曲，不疯狂。文字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