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因思念嫂嫂而作《洛神赋》?赋文告诉我们:并不尽然!
《洛神赋》是曹魏时代的赋体名篇,作者曹植(192年-232年)于黄初三年(222年)从京城返回封地鄄城途中,途经洛水,忽有感而发,遂所作此赋。
曹植《洛神赋》是曹植所著文章里中最著名之一。描写了因人神邂逅而生的一段浪漫且凄美的恋情。作者用风雅独绝的文笔,塑遣出洛神美丽的形象,并用浪漫的手法,绘制出一幅哀婉激荡的图景,表现出作者对美好爱情的神往,以及对理想终非现实的怅怨仿徨。
赋中的“洛神”指得是中国神话里伏羲氏(宓羲)之女,多以宓妃称,传说其因为于洛水溺死,而成为洛水之神,即洛神。然而,彼时的曹植为何会以与神女的神奇“邂逅”为题来作赋?《洛神赋》的成作原因究竟是什么?古今学者可谓众说纷纭。
今天我们就来“八一八”关于《洛神赋》流传最广的传说,来探究一下神作背后的秘密。
浪漫的“感甄说”
关于《洛神赋》,在民间流传最广也是最受争议性的一种说法,当属“感甄说”无疑。
“感甄说”起源于唐高宗时期李善在《文选洛神赋》中所作的注,大意是《洛神赋》本名《感甄赋》,是曹植为思念其兄嫂甄氏所作。
此甄氏(183- 221)本是上蔡令甄逸之女,先是嫁给袁绍次子袁熙为妻,后因冀州邺城被曹操攻破,曹操之子曹丕看她玉肌花貌有倾国之色,遂将其纳为夫人。公元221年(黄初二年),传称帝后的曹丕因受谗言,遣使者将甄氏赐死,葬在邺城。
影视剧中的甄氏形象根据李善所注,《洛神赋》本是曹植写给兄嫂的浪漫爱情篇章,注中叙述,曹植一直对甄氏心存爱恋,却碍于长兄之嫌无法表露心声。
黄初曹植入朝时,甄氏已被郭后谗死,在与曹丕、曹(曹丕与甄氏之子)共饭后,曹操将甄氏生前所用玉缕金带枕赐给曹植,这使得曹植当场泣不成声,睹物思人,作下《感甄赋》 ,后因曹继位,认为这损害了生母的名声而改为《洛神赋》。
李善注《文选洛神赋》选:“《记》曰:魏东阿王, 汉末求甄逸女, 既不遂,太祖回与五官中郎将。植殊不平,昼思夜想,废寝与食。黄初中入朝,,帝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植见之,不觉泣。时已为郭后谗死,帝意亦寻悟。因令太子留宴饮。仍以枕赉植。植还,度轩辕,少许时,将息洛水上,思甄后,忽见女来……”
由于“感甄说”的内核依托于易被民间大众接受的“爱情”和“悲剧”主题,成为被后世广泛传颂的主流观点之一。浪漫凄美的“感甄说”,给曹植生不逢时的悲情才子形象又增添了一抹怅然痴情之美感。
疑点重重终是错
然而,面对以上看似动机深邃,凄美浪漫的“感甄说”,我们如果回归《洛神赋》文章本身去解读,却能发现诸多疑点:
疑点一,求爱成功后的迷惑之举。
《洛神赋》中,以曹植对车夫的陈述为主体,曹植先是用大段文字描绘宓妃的美艳,接着便写出与宓妃的互动: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这里的“余”(曹植)偶遇佳人,一见钟情,不等“良媒”便大胆求爱,送上玉佩作为信物。神女宓妃似是对“余”同样情深,举琼珶来还礼。
这一番描写确是合情合理,但在此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刚刚求爱成功的曹植,确因怕被欺骗而收起笑脸,转变立场,变为一个“申礼防以自持”的据于礼法的形象。
敢问在这种求爱成功的瞬间便内心生疑的举动,如何能够表达其对“神女”(甄氏)之爱慕呢?
顾恺之《洛神赋图》中的曹植形象疑点二:众神游舞很“出戏”
在求爱戏码落幕之后,作者又经历了一番众神歌舞游戏的片段:
尔乃众灵杂沓,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含词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段描述似乎游离于爱情的主题之外,没想到宓妃被“余”拒绝后,竟还有心情邀请其他众神女来一起载歌载舞、嬉戏欢闹。
而作为当事人的曹植,竟然如同局外人一般“华容婀娜,令我忘餐”的欣赏着表演,对自己的“爱人”并未表示出任何歉意。这着实让人不解。
疑点三:告别时的木讷与被动。
在《洛神赋》的最后,“余”和宓妃告别,曹植表现得太过被动,没有存在感:
(洛神)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
这段的主角宓妃过于突出,她怨恨人神之道殊,掩面哭泣,涕泪涟涟。而作为“恋人”的曹植却像木头一块,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感互动,完全辜负了宓妃的“深情”。
这难道古代文人都是如此含蓄的表达对爱人的思念之情?如果是,那曹植本人着实有些过于“直男”了。
港剧《洛神》中的甄宓由此,根据对赋文中各疑点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感甄说”虽然凄美浪漫,但始终是站不住脚的。
也许青年时的曹植对甄氏却有心生几分情愫,对嫂嫂的离世也同样感到悲痛惋惜。但《洛神赋》出世之因是依托于曹植与甄氏的爱情这一讲法,也许只能算作古今浪漫人士的美好愿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