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我要和你到白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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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跳大神，现在大多数人早已陌生，只能从唱二人转的艺人那里略知一二。但在过去的东北农村真实存在过，很常见，老辈人都相信，跳大神是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交流的一种方式。有时候妇女孩子生病了，不去请大夫看病，他们认为得了外科病，虚病(撞邪呀招没脸子脸神仙附体)是大夫看不好的，只有大神能驱起这些脏东西。

跳大神，一般由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个是大神，一个是二神，也叫帮兵。大神是灵魂附体的对象，帮兵是助手，他们有固定的曲调和请神词，神请下来后，由帮兵负责和神沟通，来回答人们所提出的问题。他们请来的那些仙儿，多数是黄仙，狐仙，常仙儿，如是鬼仙，就叫清风或烟魂。

据我父亲讲，二仙姑跳神的时候，会先喝两大碗酒，神下来时面色惨白，一蹦三尺高。浑身颤抖，嘴里哼哼唧唧，别人听不懂，只有二神，也就是她丈夫，来翻译她所说的“话”。

淑娴住的“小南楼”里，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一些半大孩子被大人们吆喝着蹲在屋地下，大人们站在孩子们身后，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时间小小的屋里烟雾迷漫，无形中渲染了一份神秘的气氛。

苦孩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任淑娴哭天抹泪的问啥就是不说话。二爷拄着拐杖颤微微的坐在炕稍。

“梆，梆梆梆，”二神敲起了鼓，二仙姑盘腿坐在炕中间，双目微闭，双手放在膝盖上。

“”日落西山黑了天”二神唱起了请神调——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户户把门关，

大路断了行车辆，

小路断了行人难，

喜鹊老呱奔大树，

家雀蒲鸽奔了房檐，

十家上了九家锁，

只有一家门没关，

扬鞭打鼓请神仙。

左手拿起了文王鼓

右手拿起了武王鞭

文王鼓    武王鞭

先说鼓来不一般

木匠师傳选柳木

锛的砍的刨的圆

底下拴着八根弦

拴上了哪叱闹海金钢圈

里面拴上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八根弦那哎咳哎咳哟

梆梆以梆梆，随着二神的唱词和鼓点，二仙姑开始摇头晃脑的浑身发颤了。

“快了快了，快下来神了。”人群里有人小声说。

鼓靠着鼓啊锣靠着锣

新娶媳妇靠公婆

月亮紧靠桫椤树

牛郎织女靠天河

四郎探母南北和

仙姑哎

你听帮兵我对你明

大雁南飞向北声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人不留名不知张三和李四

雁不留声不知春夏和秋冬

早知仙姑话语少

再少也得报个名

“仙姑你家住哪儿里，姓氏名谁？”

“家住敦化一深山，我本黄家得道仙。”

“不对呀，二仙姑，上回你说你家住辽宁千山洞，这回咋搬敦化去了呢？啥时搬的我咋不知道呢？”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引得大伙哄堂大笑。

“王二混子，别乱说笑，大仙一会该生气打道回府了。”一个年纪大的老人呵斥着叫二混子的男人。二混子一抻脖，吐了下舌头不吭声了。

“仙姑给看看这孩子着了什么魔？”

“想要看病好说话，先把钱财摆上桌。”二仙姑咬着牙，嘴里哼哼唧唧。

“还没看病先要钱，我看你这仙家不咋地。”二混子又冒出了一句。

“不给钱来不开口，仙家打道要回府。”二仙姑说着就势要起身。

“别的，别的，”淑娴赶紧把手伸进兜里，掏了半天，只有两张壹分的纸币。

“娘，别给钱，我没事。”淑娴伸出去的手被拽了一下，苦孩开口说话了。

二仙姑一撇嘴，下地穿鞋要走。忽听有人说

“二仙姑，你又装神弄鬼的骗钱，没长记性。”众人忙回头，村长领着大夫和苦孩的三叔来了。

大夫给苦孩把脉，又检查了一番，说是苦孩长期营养不良，又一直蹲在地上挖菜，往起站的时候眼前一黑，饿昏了。

大伙摇摇头，没办法，家家都这样，长嘘短叹了一番，散去。

望着孩子那无神的目光，看着淑娴那瘦弱的身形，季忠放下他手里拎着的二斤高粱米，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夺门而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