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邑的传说（73）

一场“巫蛊之祸”，使长安城笼罩在不祥的氛围里。人人自危  人心惶惶。

长安太学也关闭了，王重林从未央宫走出来，想想无处可去，就回到家里。

王岱、莲儿、白荷都在家里焦急地等着他的消息。王岱迎了上去，问他：“大哥，怎样了？武帝宽恕太子了吗？”

王重林摇摇头，很沉重地说道：“武帝怒火攻心，已经没有了判断能力。他派刘屈螯抓捕太子去了。”

莲儿急迫地问道：“太子怎么办啊？为什么要抓捕太子？”太子给莲儿留下了沉稳、谦和的印象，对她以“师母”事之，亲切可人。她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王重林道：“城里谣言四起，说太子起兵谋反了。”

全家人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白荷道：“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有人造谣。”

王重林叹了一口气：“这事万分凶险，事关大汉国运啊。”沉默了一会儿，他对王岱说：“岱儿，备好车马，打点好行李，你们三人离开长安，今晚就走。”

王岱、莲儿、白荷几乎异口同声：“为什么要离开长安啊？”

王重林道：“我是江充的老师，也是他的义父，他制造的巫蛊之祸，使得长安城里几万人丢了性命，我罪责难逃。”

王岱说：“大哥，这事是江充一人所为，跟你没有关系呀。”

莲儿和白荷也附和道：“是呀，跟你有啥关系？”

王重林道：“你们都不清楚这件事多么复杂 ，也不清楚武帝现在的状态。我料定，等武帝明白了江充栽赃太子，太子是冤枉的之后，依我对武帝的了解，盛怒之下，他一定会杀光所有和江充有关系的人，包括你们几个。”

事态如此严重，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王岱问道：“大哥，我们走了，你呢？”

“我还有事要做，再说，我身为太子太傅，国家有难的时候逃离长安，我做不到。”

王岱叫道：“那不行!把你自己扔在长安，我们也做不到!”

莲儿和白荷也一齐说道：“不行!不可以!”

王重林严肃起来：“岱儿，现在不是讲感情的时候，我拜托你，照顾好你大嫂和白荷。”又自语道：“出了长安去哪里呢？”片刻又下定了决心：“哪里来就去哪里吧，就去胶东大王邑。这里的事情一俟完结，我就去那里找你们。”又吩咐莲儿：“把那颗龙珠找出来，我要去找东方朔。你们快些收拾吧。”

东方朔是太中大夫，官阶很低。和王重林的太子太傅比起来，差了很多级。但是，他俩是亲戚。因为白荷既是东方朔的义女，也是王岱的媳妇。东方朔又比王重林年长 ，作为钦差大臣去大王邑的时候，和王重林一家人混得很熟络。

看王重林推门走了进来，东方朔仍然像往常一样，不称官职，笑道：“重林，你怎么来了？”

王重林道：“这兵荒马乱的，无处安身啊，想来，东方大人这里清净些，果然啊。”倒是王重林称他为大人。

东方朔听出来王重林的话外之音，是嫌他躲清净，不关心国家大事。呵呵一笑道：“人微言轻嘛，大事由你们这些国家重臣操心就好，我自己寻个快活，有什么不好？您坐啊 。”东方朔盘腿坐在炕上，拍了拍炕沿。看着王重林坐过来，要打开带来的包袱，东方朔急忙说道：“重林，不要打开，先让我猜一下，那包袱里是什么。”

王重林听说东方朔善覆射，却没有亲眼见过。

东方朔对着包袱盯了片刻，满脸惊讶 ，问道：“重林，这东西是哪来的？”

王重林笑笑说：“你先告诉我那是什么，我再告诉你哪来的。”

“这是龙珠啊。本来是两颗的，一曰火母，一曰水母。这是水母。”东方朔言之凿凿。

王重林至此才相信传言非虚，不由赞道：“东方大人果然名不虚传，那确实是水母。”

“说来话长啊。相传，那是东海龙王赠予大禹的，后来，几经周折，两颗龙珠落到了我朝窦太后手里。她把两颗龙珠分送给最痛爱的两个人，火母给了孙子刘彻（汉武帝），水母给了儿子淮南王刘安。刘安谋反事发，临终时把水母给了我。”

王重林是刘安的门客，编纂过《淮南子》，东方朔是知道的，想起龙珠的坎坷，他免不了一阵唏嘘。对王重林说：“重林，这是稀世珍宝啊，不是价值连城能够形容的。它若现世，持宝之人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大灾大难，你拿这东西是来吓我么？”

王重林正色道：“我只是想给这件宝物找个新的主人。想我重林 ，大半生飘零于世，功名倒是有一些，却配不上这件宝物，只有东方大人才可以拥有。”王重林双手托过龙珠，送到东方朔面前，东方朔体味到了其中的虔诚和信任。

他怪叫道：“重林，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依东方朔的古怪精灵，他自然猜到了王重林的来意，也就一本正经起来，说道：“重林，你我相知多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还用得着拿这东西贿赂我么？”

东方朔说得很诚恳，王重林就把江充如何制造了“巫蛊之乱”、太子如何杀了江充、武帝又如何派兵抓捕太子的事告诉了东方朔。

东方朔又一次怪叫起来：“哦哦？我东方朔不在朝廷，出了这么多乱子？”他确实不知道外界发生了这么多事。旋即又叫道：“杀得好，杀得好!我早就看江充不是个正经玩意儿，罪有应得。”完了又很乖觉地问道：“重林，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找武帝说情，放过太子？”

王重林不得不承认：“确有此意。”

东方朔再一次叫了起来：“不成，不成!重林啊，你不知道，老头子没有原来好玩，我去过几次，都是被轰出来的。”

王重林焉能不知？苦笑着对东方朔说：“东方大人，国家有难，我们做臣子的，都要尽自己的本分。现在，满朝文武，只有你和武帝能说上话。我知道，拿着龙珠去取悦武帝，未见有效，可是，东方大人，聊胜于无啊。”

“我还要告诉东方大人，这龙珠，非重林囊中之物，它早晚要回归主人，而我，也将不久于人世。我还要拜托大人，为岱儿、莲儿、白荷多费些心吧。”

东方朔又喊了起来：“你说了些什么？什么叫不久于人世？”

王重林凄然说道：“我是江充的老师，又是江充的义父，以大人之聪明，你会认为武帝会放过我么？我告辞了，大人保重。”

王重林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