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木軒集散文

《中年五花肉》

2018-08-04  本文已影响173人  墨望山

      冯唐说人到了中年是油腻的。

      但我觉得中年人就是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每一块都有肥有瘦,被各种纸包着,或精美或普通或简陋,可远观,唯独不可随意掀开纸张。倘使你不小心打开了,大多数时候那味道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你知道,可能就是那种你小时候厌恶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身上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陈旧,带着轻微地腐味,冷漠而绝望。

      此时的五花肉,不再新鲜,放了几天,肉色深沉,略有异味,虽不至于观之可恶,闻之恶心,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味道。若用这肉下菜,需得多用调料,或腌或炸,新鲜的做法再不适合它,必得下猛料,用大火,方得一盘色香味具上的佳肴。

      这大约就是中年后的状态了。

      大约从某一年开始,你的饭量开始急剧锐减,身体开始无来由的发胖,精力减少,记忆力降低,各种不大不小的隐疾让人浑身萦绕着自己都不喜的阴郁;而与此同时,经济压力骤增,或夫妻分居东西两地,你独在超大型都市中艰难过活;或彼时长子荷尔蒙过剩,小儿尚幼,每天家里鸡飞沙发狗跳墙;或又遇家中亲人接连过世——这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的一切,让你这块儿原本新鲜丰腴肥瘦恰好的五花肉迅速的干瘪下来,在短短的几年中完成了从巨婴到中老年人的转变。

      我年轻时,常听有首歌唱:“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那时觉得唱歌的人也帅,歌也好;不明白为什么熬夜会累,不明白什么是人间疾苦;现在唱歌的人再怎么童颜也无法掩饰眼中的沧桑,而听歌的人个个都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挨刀前的你我帅气靓丽,青春无敌;挨刀后满面尘土色,金饰银靴抵不过大腿根部一堆赘肉,入眼都是早泄不举特效药小广告。

      再回首,天未荒,我已老。

      据说根据中国的划分标准,41-65岁是中年人,而我们笑着闹着,在阳光中不知不觉从几十块一斤的精瘦小排骨时期走到了肥嘟嘟油滑的十几块一斤的五花肉年龄。我们活得战战兢兢还必须故作潇洒,应酬不想应酬的人,喝不想喝的酒,说不想说的话,在网络上四处喷人做键盘侠;我们对领导笑,对客户笑,对孩子笑,对老人笑,对熟人笑,对陌生笑,唯独对镜子的自己不会笑。某个深夜或清晨,看着胡子拉碴或憔悴不堪的自己,桀然一笑,强作欢颜,假装忘记昨晚坐在马桶上泪流满面的自己——没办法,作为中年五花肉,我们需得活得像道主菜,Hold住各种配菜,经得起各种调味料,有价值,且顶饿。

      我们榨取自己最后一滴价值,供养家庭和余生。

      有人在岁月中老去,有人在思念中永生。年少时的故事烟消云未散,而我贼心尚在不死。偶尔有个空暇,和老朋友喝个小酒,举杯的时候一饮而尽,不管是茅台还是二锅头,嘴里尝到的都是酸甜苦辣咸,五味具全——配我们这样的五花肉,刚好,刚刚好。

(老墨 2018-08-03 于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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