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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9

2022-08-19  本文已影响0人  白兆山

《樱花绝恋》(原创长篇小说)

 第四章 人体

走出心理诊所的大门,我来到金宝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不一会,竟然走到了北京美术馆门前。好像是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现在没什么事情可做,我便买了一张门票,走进美术馆,故地重游。我依稀记得,第一次来参观美术馆,是几十年前,我第一次来到北京,刚好赶上美术馆举行新中国第一次“人体绘画艺术大展”。

此项划时代的画展一出,全北京乃至全国人民在一夜之间,变得热爱艺术起来。男女老少,奔走相告,一点也不惧高达十元的门票。那个年代的十元钱,相当于现在的一二百元吧,视各地方物价的差异而定。

“快去看啊,男男女女,都光着屁股,大奶子,跟进了大澡堂子似的!”

有一些比较严肃的大爷大妈,怒火中烧,厉声说:“改革开放,把资本主义的流毒都给放了进来。不行,俺得去看看,批判批评一下,给年轻人把好最后一道关。”

我没有花这十元昂贵的门票钱。倒不是因为我长得帅,或者别的啥特殊情况,只是因为我有一个朋友高飞,在中央美院读书。他帮我借了一个学生证,我俩一起,在门口把学生证对着看门的保安一晃,在排成几千米长龙的观众朋友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得意洋洋地混了进去,大开眼界,知道了杨飞云、靳尚谊等等美术名家。

几年后,一个美女同学嫁给了一位著名画家的儿子,让人心里很是气愤。我们猜测,这是艺术的魅力和力量,从老子传给儿子,让儿子沾了光?我一直得不到答案,他们两口子后来去了美国,已经多年没有她的消息了。

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不过仍然记得她的美丽容颜。就像那盛况空前的人体艺术画展,我早已不记得其中展出的作品了。但是,我的确记得有一幅画,不知道是谁画的了。那是一幅女人裸体背影。画家在她的背上,加上了不可能有的小提琴形状的图案。其寓意不言自明:女人,就像一曲优雅高尚的音乐,能演奏出动人的乐章。

一年春节的一天。我和同学张小强在安陆大街上闲逛,抑或是准备拜访其他同学。我和张同学都在武汉读大学,春节假期回到故乡,心情异常愉快,就像初春的暖阳。

忽然,几乎是同时,我俩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位妙龄少女,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款款而行。冬日略显厚重的衣衫,完全不能掩盖住她曼妙的身姿。于是,张同学和我开始急速地开动脑筋,想办法认识这位佳人。

电光火石之间,我们设计好了两套方案:

方案A:我们一人扮演抢包的小流氓,一人英雄救美。

方案B:一人饰演酒醉不省人事的醉鬼,一人扶助他,前往普爱医院,已经力不能支,急需帮助。

马上,我们就否决了方案A。因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美女,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就有人民警察,大过节的,把我们真当流氓抓起来,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我俩没有谁愿意演那恶人。

于是,我们决定实施方案B。张同学是醉鬼,我搀扶他,准备去医院,灌肠洗胃醒酒救人。多年后,张同学的人生中还真是发生了这样的悲剧。那也是春节的一天,他和同学们喝多了,下楼梯时,光顾着和女生聊天,一失足,和女生一起摔下楼梯,从十八级阶梯一直翻滚着,没有任何停顿和歇息,结结实实地滚到了最低层,以男在下,女在上的体位,重重地撞击到油腻滑溜的水泥地上,差点酿成大祸。他是颅内出血,脑震荡,而女子毫发无损。

这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只是,男女一起,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男人?

想想二年之前,一次去郊外的白兆山玩,上山下山时,男生连女生的手都不敢牵。女生力气不济,我们只好用一根木棍,作为力量的媒介,拉着美女上山。而现在,却想出这样的法子搭讪美女。唉,世道日下,我对他们,就是青春期的我们,感到非常不耻。转念一想,年少时不疯狂,转眼之间,人已经老了,我不禁心下悲哀起来。

眨眼之间,美女已经走到我们面前,我们能看清楚彼此了。我和张同学刚要站好位子,摆出POSE,进入预定的角色,他和那位美女却在同时大叫起来:

“啊,是你!你好!”

“啊,是你!你好!”

张同学和她都认出了对方,原来是老同学陈菲。生活总是给人意外的惊喜,但是,我们总是把生活搞得复杂化了。我不认识她,她是文科班的,我和她一直没有同班过。高中时我去了孝感,就没有机会认识她了。她在北京的中国人民大学读书,也是春节回家休假。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永远难忘的夏天,一段特殊的日子。整个夏季的每一天,北京的天空湛蓝无比,万里无云,空气中充满了兴奋、骚动、希冀、惶恐和不安。一天,张同学从武汉来到北京,我们相约一起,去位于中关村的人民大学看望老同学。那时,我已经从武汉到了北京,继续读书,但是已经没有心思好好读书了,人人都在谈论做生意,反官倒,感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一张安静的课桌了。”

我们乘坐公交和地铁,辗转来到人大校园,没有事先联系,(那时没有手机,电话也很少,宿舍看门老大爷最烦传电话了),却正好见到陈菲。她一袭白裙,婷婷袅袅,一头乌黑的秀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像极了琼瑶剧的女主角,一种清新、知性之美,扑面而来。

简短的问候之后,她激情澎湃地谈起了时事现状,眼中满是光辉,从她的眼眸中,仿佛能看到,赛先生、德先生马上就要在天朝大地,扎根发芽,勃勃生长,一个伟大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好像我们还见到了同校的白同学。也许不是这一次,是另外一次机会。白同学文静恬淡,话语不多。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白同学总是一脸幸福的样子,笑意盎然,显然是一种沉浸在爱河之中的人才有的情形。

我不知道实情,后来,也是一个春节,在一次同学聚会中,从别人口中知道果真如此。男子是我们的一位老同学,外表看不苟言笑,但是遇到知己,却能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白同学一定是被他侃晕乎了,加上他的专注用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总有人不相信爱情。我要说,去看看他们吧,就该改变想法了。真为他们的幸福人生感到高兴。而我呢,却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哪里热闹便去那里。

如果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我一定要对年轻的我,告诫说,去专心做一件事,专注地爱一个人吧,一定要坚持不懈,不怕失败。比如,当任何一个女人对你说不(或者是No)的时候,就是给你机会,要你继续努力!

如此深奥的道理,二十几岁的我是不可能知道的,太需要现在的我的教诲和帮助,不要总是傻傻地以为,不就是不,如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明了。

多年以后,再一次听张同学说起陈菲的消息。他们夫妻在美国,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再后来,听说男人回国了,她热爱美国的生活,坚决地留下来。我能理解男子的想法:他父亲随便地大手一挥,画一幅画,写几个字,就是几十万、几百万,他为啥还要待在异国他乡,遭受洋人的白眼?如今,祖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腾飞,人民富足,当年的出国潮,已经开始慢慢变成了回国潮。

你在他乡还好吗?两个人,在太平洋两岸,劳燕分飞,时间久了,会出问题的?每次我看到大洋彼岸的坏消息,比如大楼被撞,校园枪击,飓风肆虐,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陈菲。希望你一切安好,多回老家看看!

显然,我的噩梦中的白衣女子,不是这位去了美国,喜欢西方生活的陈菲。

余院长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冯芸博士终于被抢救过来了!不过,她仍然没有脱离危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仍然要留在ICU室,继续接受观察治疗。

经过专家组会诊,初步判断的结果是:冯博士感染,是在博士诊疗病人的过程中,病毒通过空气,接触到她的眼睛,通过眼睛,病毒进而进入她的身体。疫情开始阶段,在武汉,医生诊疗病人时都没有带护目镜,对病毒的危害性之强没有充分估计到。可以下结论说,病毒比以前预料的要凶狠得多,比若干年前的非典病毒的传染性更强。

我去看望冯博士,隔着狭小的窗口,向她打招呼。她仍然躺在病床上,远远地,我看见她伸出一只手,用食指和中指比划成V的胜利手势,向我挥手,脸上绽放出招牌似的微笑。

随后,她用一只手在手机上敲打着,给我发来一条信息:“等着我,我会回来的,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爱这个世界,我爱我所看见的事物,我爱我身边的人,因为有一天,我将再也看不见。”

我受到鼓舞,向她用力地点点头,没有去细细体会文字中隐含的悲哀意味。刹那间,我从她的笑容中,真切地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照亮了我的过去,照亮我的梦!

冯芸博士或许是我的梦中人,一个让我一辈子魂牵梦萦的人?

不过,那个影子始终模糊不清,稍纵即逝,就像过去的时光,过去的故事。我不能确信她们是否是同一个人,就像我回忆过去,不能确信有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的幻想。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冯芸不是你本来的名字吧?”我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不屈不挠地问她。

“想要知道答案?想要了解我的过去?以后你会知道的。记住,要用爱来了解一个女人,这是唯一的方法。”她嫣然一笑,发来信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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