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退休:他们那一代为生计流失的亲情,理应由我这一代找回
“我出去工作的时候,你才刚生下来,比安安小家伙大不了多少。”我爸在电话里说。
安安是我的外甥,到今天,出生刚好一个月零一个星期。我生于1991年,也就是说,我爸已在外工作了25年之久。
这25年,是辗转多个城市、换了数不清的落脚地的漂泊之旅。
我爸在家里四个孩子中排行老幺,上面有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哥哥和两个姐姐,农村里一般家庭最宠小儿,可惜他没有享受此待遇的命。我妈常常跟我提起,刚嫁给我爸时的情形:大冬天的,裤子都没得穿,唯一的一条线裤,只有屁股和两个裤腿,中间都是空的。
生下我姐和我之后,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爸独自一人跑到襄樊找活儿干。他小学毕业,人敦厚老实,所有的亲戚都说他“迂腐”“耿直”。出身贫寒、没有文化、性格软弱,基本注定了他一生要靠劳动汗水养家。25年来,他的工作没有太大变化,做早点生意,只是最近几年才渐渐做大,开起了餐馆。
在生意上,他自有一套绝活儿。大概2000年之后,我爸妈到武汉做早点生意,我妈卖面条米粉,我爸炸油锅。他炸的油饼饺子远近闻名,曾有武汉电视台(也可能是报社)的记者专程上门,就为吃他炸的油饼。年纪大的武汉人认口味儿,味儿对了,便成了忠实的粉丝。我爸的油饼饺子从来不乏粉丝。
炸油锅是一个累活儿,为保证口感,他每天两三点钟起床,发面、揉面。三九天冻手,三伏天要一直站在油锅边烤。虽然利润不多,但我妈也说,“你跟你姐的学费就是靠一堆堆油饼饺子堆起来的”。
今晚跟家里通电话才得知,我爸妈把店面转手租出去了,还没有细问具体情况,不过我相信肯定是我妈拍的板。
今年回家过年,明显发现我妈比前几年衰老了许多。做生意从来都要跟人争个输赢的他们,主动在我面前说起了累,身体快熬不住了。在我家,我妈是“主心骨”,最后拍板的那个人。不过,她多次跟我辩驳,以前她并不是这样要强的,“只是因为摊上了你爸”,为了家庭和孩子,不得不如此。
在我一两岁的时候,我妈也出去跟我爸一起工作了。二十几年来,他们两个人经历的风风雨雨,一言难尽。印象中,我家每次跟人发生争执,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家族内部,出面对抗的总是我妈。
“最后落得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外婆这样说我妈。她很少为自己争辩什么,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没有她的付出,这个家不会像现在这样。
还好,一路走来,总体还算顺利,我和我姐都顺利念完大学。今年初,我姐产下一个男孩,他们荣升“外公外婆”。其实,早盼着这一天了吧,跟他们同龄的亲戚朋友,孙辈们都要上学了。
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爸在电话里说他有点难过。我妈听起来还挺高兴,“现在总算是放下了操持二十多年的活儿”。两人都提到,以后没有了工作,担忧对我的支持不够。
我倒是在心底窃喜,他们终于可以歇息了,享受一段含饴弄孙的日子。
今年回家过年,我数次跟家人释放一个信号:即将工作的我,年纪越来越大的爸妈,刚产下小孩的姐姐,都需要开启崭新的生活。
首先是资金来源,我爸妈那一代责任和义务早已尽到,接下来,养家的“接力棒”自然传递给我,再不需要他们拼命去挣钱;其次是我家的亲情需要重新培养,家庭关系要重新建构,我和我姐一直处于“留守”与“流动”的切换中,甚少享受家庭的温暖,而我爸妈也没有机会跟孩子相处。
他们那一代为生计流失的亲情,理应由我这一代找回。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不过,家,这艘小小的船已不必你们二老过于操劳——自有后来人,撑起这个家。一切,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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