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28岁的迷茫

5玻璃球扛把子

2019-07-19  本文已影响0人  姜完蛋
        世上总有些让人厌烦的事,比如给你个破锅就让你炒菜,给你个箩筐就要求你下蛋。把你扔在水里就要求你一定会游泳,呛了水就是你自己太笨。这是我关于童年灰色的记忆,使得我一路成长的过程中,学会了对别人的耐心与理解。

        我们那时候叫学前班,上完学前班,才能上一年级。我6岁那年在我爸和幼儿园园长的寒暄下,我正式的离开了呆了三年的幼儿园,离开了那些小朋友老师们。我逐渐褪去了幼小年纪的那种童真,越来越淘气。我爸把我送到离家很近的小学,因为我没到入学年龄,被校长拒绝了,我爸用三百块钱弥补了入学年龄的差距,我得以来到了县中心小学的学前班,正式开启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启蒙篇章。我对这一天发生的事记忆犹新,我虽然没学会当天老师黑板上的题,但切身体会了一个词,叫做委屈。

        我的同桌叫张迎春,多么满怀希望的一个名字啊。这厮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跟我一样也是个小回民,脸上长满了雀斑,黑瘦黑瘦。多年后一次偶然的相遇发现他依然和当初一样,就像杨洪基老师唱的“夕阳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老师在黑板上写了5( )7、9( )5一类这样的题,满满的一黑板啊,我不知道老师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这题是什么意思?我同桌既不告诉我,还不让我看他的答案,我想强行扒开他的手,他照着我肩膀锤了一拳,然后我怂了。大家陆陆续续写完了把本上交上去了,我坐在那一脸茫然的看着,一种孤独油然而生。

        中午同学们都放学了,我被老师扣留在教室里,告诉我不写完不许回家。怎么写?写什么?我完全不懂题啊!我必须要吐槽一下,老师也没告诉我,也不说题意是什么。我只能饿着肚子坐在那,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后来我才知道括号里要填大于小于号,哪个数大,符号方向就冲谁。从我进教室大家就开始写这个,从来也没人教过我的啊。我爸中午没等到我回家,来学校一看全屋子学生就我一个被老师扣留了,他好像觉得有些丢脸,一声不响的把我带回家,也没让我吃午饭,愤怒的给了我两巴掌,拍着桌子问我为什么别的同学会,你为什么不会。我脸上火辣辣的,抠着手指头泣不成声,心里又恐惧又委屈,说不出来的委屈。我眼前的这个爸爸好像换了个人,我找不到以往那种坐在摩托车上靠在他怀里的安全感,那种曾经的慈爱在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第一天上学,没人教过我的东西我不会,为什么要打我?委屈,实在是太委屈了。

        我爸揍完我还要反过来哄,哄到我认为他揍我完全是迫于无奈的感觉。那天中午我忘记了我究竟有没有吃饭,只记得带着脸上未干的泪痕,独自一人回到了学校。六岁的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在念初一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台球,总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技术有点生硬,但脑袋里对于球的方向总是了如指掌,很快我就取得了质的飞跃。我喜欢球进袋时发出的碰撞声,似乎让我那时苦闷抑郁的青春得以暂缓的释放。对球的敏感,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相比于幼儿园,上学的最大好处就是我和全校的学生共同拥有了一个大操场。每当下课的时候操场上乱哄哄一片啊,站在高一点的地方看就像我妈锅里煮的饺子一样。一开始我还有些陌生和忸怩,后来我就完全放开了。我们会在雨后的泥泞中在操场挖出一个又一个沟渠,“河道”垒的越长我们越高兴,手上脸上衣服上沾满了泥巴我们也毫不在乎,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我们会把自己想象成科学家,在做一件无比伟大的事情。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全校的男生只会做一件事——弹玻璃球。地下画一个长方形,每人放进去一个,依次上手,每把框里的球弹出一个,球就归谁所有,视为所得战利品。和高年级的同学一起玩的时候,他们总会在上课铃响的瞬间一窝蜂的把地下的球全部抢走,这种土匪的行为让弱小的我短短几天就输光了大部分的战略储备。没赢过,球都被抢走了,后来我只和同班的同学一起玩。

        我在弹玻璃球这件事上有着过人的天赋,没人抢我的球之后我就开始实现“盈利”了,几乎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口袋里都装满了赢来的战利品,这让我多少有了些小小的成就感。我在短时间内学会了弹玻璃球并且迅速到达了巅峰,这种巅峰一直被我保持到四年级,在补课班的那个院子里,我让所有一同补课的小伙伴们闻风丧胆。后来我变成了类似教练领队一类的人物,在一旁观看,指导,或者借给别人一些球。造成这一局面的直接原因就是我下手不留情,基本实施三光政策。导致最后的结局就是别人不带我一起玩,因为我一上基本球就都没了。

        后来我回忆这件事的时候也悟出了一个道理,所谓的天赋一定要匹配相应的努力才行。我家车间的那个院落是我小时候最好的天然练习场,每天都会自己蹲在那玩到天黑,直到后来弹得手爆皮了之后被我爸我妈勒令从今以后再也不许弹玻璃球。然而还是因为有一次偷偷的玩被发现之后我妈愤怒的要求把全部的玻璃球扔进厕所。在我妈的强烈要求下,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把我好几年的战利品——装满整个一个鞋盒的玻璃球一股脑的全部倒进粪坑,并被告知见到我玩一次就打一次。我每天上厕所的时候低头就会看见那些球,捡了一些散落在外面的被我偷偷藏了起来,剩下的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日益下沉。我就这样损失掉了童年最大的快乐之一,痛心疾首,痛彻心扉啊。

        人的虚荣心原来是与生俱来的,在那种情况下,我嘴里满是血沫子,还依然含糊不清的告诉老师我家里有两层的房子,一个院子,和一个蜡厂。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学会了大于号小于号的概念,开始学习一些新的知识。每个学期开学前的第一件事都是看着我爸用去年的挂历给我包上整整齐齐的书皮,用他苍劲有力的字体写上学科和我的大名,然而总是还没到一个月,白色的书皮都会变得脏兮兮。我爸规定我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手,然后开始写作业,如果哪天老师没留,我还不能如实说出来,因为这样会导致我爸亲自给我安排作业,我只能把白天的课文或者数学题反复的抄来抄去。我小小年纪就有了应付差事的本领,遗憾的是长大后并没有当上领导。

        正所谓习武之人难免有磕磕碰碰,那个年纪的我除了睡觉基本没有老老实实的时候,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猴子。我第一次见血是在课间的十分钟,我把两手分别拄在过道两侧的桌子上,双脚离开地面晃晃悠悠,假装自己就在荡秋千,同时渴望这种帅气的姿势能够得到女同学的青睐。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臂力,还没等身体悠起来,胳膊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准确的说是趴在了地上。当我捂着嘴爬起来的时候,同学们看着我顺着指缝流下来的血瞬间就沸腾了,老师也在一瞬间赶到。这种类似众星捧月的场景和我第一天入学的孤独感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只是我付出了血的代价。我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很明显的疼痛感,庆幸的是我的门牙也没受到伤害。老师急着忙着就给我爸打电话,同学们开始撕扯他们的作业本用纸给我擦嘴。那时面巾纸还不叫面巾纸,一块钱高昂的售价也让我们这群小学生望而却步。我们那时所有关于纸的需求都是来自作业本,即便是上学时组团去蹲大号,也会各自从自己的本子扯上几页。真是少年多磨难啊。老师问我家在哪,我答不上来,只告诉她我家在路边有一个两层的房子,我爸是开蜡厂的,就好像现在人们见面时的自我介绍一样,不知道当时老师听我说完是什么感觉。

        不一会我爸就来了,把我接回去带我处置了一下伤口。毕竟是受了伤见了血,得到了我爸的一阵问候和安慰。我记得他当时好像很紧张,带我回去的途中表情很是凝重,应该是怕我从此留下疤痕。但从我后来日益完美的五官看来,这一次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这件事,我得到了一些额外的温暖,体会到了被人心疼的感觉。我妈更是一个劲儿的安慰我,语气里充满了怜惜和埋怨。好像伤在我身,痛在她心。这让我不禁有了幻觉,假如我每天都受一点伤是不是就能一直得到这种不一样的待遇?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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