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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救命恩人弄错了

2019-05-08  本文已影响7人  唐晚宁

      被鲛人扶到了榻上靠着,辞风连忙递水过来,好一阵忙,玄岚才慢慢缓过劲儿来,轻轻闭上眼,“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让我休息会儿,等妖族使者来了再喊我。”

  凡间二十七年的记忆这几日在她脑海里不断翻涌,让她的思绪游走在如今和回忆里,很痛苦,可是,她想要记住。

  等再见到那使者时,她的气色已缓和了些,但模样依旧显得憔悴,摒退了所有侍者后,他脸上已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凡间之事,不知三公主可都想起来了?您确实是救了妖帝,无错吧?”

  “错了。”

  轻描淡写地答了,玄岚步子轻缓地从他身旁走过,坐了席子上,再看向他,老实交代,“妖帝,你的确不是本公主救的。”

  她认出了眼前的使者,正是妖帝苍梵夜本人,他倒也不否认,只是对她的话不甚理解,“三公主既然记起了孤,为何还说不是你救的?”

  玄岚抬头看向了窗外,记忆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当年经历捉鬼一事,和月青梧分开后,千凝便随君牧遥回了醉忧谷,谷途中经过一处群山密林,紫雾甚重,妖力回行,浮于半空,君牧遥不由得停了下来。

  千凝昏昏欲睡,忽地没坐稳被晃了一晃,不解地看向身边之人,“怎么了,师父?”

  葫芦轻摇,君牧遥单手撑着脑袋,凝眉深望,整个人都陷了沉思,“前边的林子里有妖气。”

  “这么快又遇到妖怪啦?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收了他!”

  “等等。”

  “为什么?”千凝不想泄气,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师父,你不是最喜欢捉妖下酒吗?”

  “这个妖怪怕不好对付,我们不要在上面引人耳目了,从下面悄悄绕过去。”

  “哈?师父都对付不了?”

  千凝似乎听到了什么怪论,自打跟着师父跑江湖开始,还是头一次遇到她不想管的情况。

  下了芭蕉叶,跟着君牧遥穿走山路时,千凝也小心地环顾四周,生怕遇到什么可怕的妖魔,连步子都很轻。

  “喵~喵~”

  嗯?

  “啊――”好像听到有猫在叫,千凝一惊,脚下踩滑了石头,几块碎石滚了下去,害她狼狈摔倒。

  君牧遥走在前面,听到了千凝的尖叫声,立马折了回来,“怎么了?”

  “猫、我听到了猫叫……”

  千凝揉了揉自己扭到的脚踝,艰难地爬了起来,“师父,我小时候听人说,猫是冤魂的来寻仇……”

  才撞了一次鬼,她可不要再感受一次!

  “猫吗?”

  “喵呜~喵~”

  仔细听着,山路下面确实有猫的声音,君牧遥几步轻跃,翻身而下,连千凝都还没来得及喊出话,就已经单手托了一只“山猫”上来。

  “这是山、山猫?”

  君牧遥将它塞千凝,二话没说就倒了葫芦里的酒给它清理伤口。

  “他受了重伤,定是刚刚和人打斗了,你在这儿守着他,我去探查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

  给他渡了些真气后,君牧遥撑着膝盖直起身来,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千凝在原处等着君牧遥回来,说实话,自己还是挺不想抱这山猫的,昨夜捉鬼之事仍心有余悸,抱着总感觉瘆得慌啊!

  怀中受了重伤的家伙觉得身子暖了许多,微微睁眼,看到了头顶那少女惊讶的脸后,眼皮千斤重似的又闭上了。

  “啊喂……喂?”

  千凝看它醒来又昏过去,难为情地扯了扯嘴角,本来还发慌它会不会攻击自己,结果居然又昏过去了……她长得,这么不受山猫待见吗?

  “师父,这只山猫看起来和从前遇到的妖怪相比,并无什么异处啊,你刚刚还如临大敌似的!”

  乘在芭蕉叶上,千凝托着怀里的大家伙儿,按着君牧遥的吩咐给它包扎伤口,不以为意地笑起来。

  轻笑一声,君牧遥不禁摇起头来,“我的傻徒弟啊,你可别再叫他‘山猫’了,他要是醒着听到,指不定比大虫还凶。”

  “就凭它?”千凝抓了两只前爪就将他提溜起来,嘁了一声,“我一张爆破符就能搞定他!”

  “他是猫妖一族没错,在妖界却是最珍贵的,自出世起,每过九十年就会长一条尾巴,直到长满九条时,就会化成人形,拥有九条命。”

  君牧遥说着,伸手探到他的尾部,指尖覆过那浓毛,斜眼瞟去,“他第二条才刚长出来这么点,看来这猫崽子才一百多岁。”

  “一百、一百多岁?”

  千凝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怀里这家伙……年纪都这么大了?

  “是啊,虽然很年轻,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漫不经心抚过他背上的毛,往他那闭着的眼看去,如此温顺,真就像小猫一样,“他们一族最厉害的就是摄魂幻术,只要盯着他们的眼睛,一不留神心智就会被他们控制,还能窥探到你的记忆。”

  “天呐!”

  千凝吓得手一哆嗦,整个人往后缩了缩,“那、那师父你还救他干嘛,等他醒了怎么办?”

  君牧遥看她胆小如鼠的模样,抿唇眨了眨眼,才道,“人家好歹也是妖界里有头有脸的猫族,对我们使摄魂术做什么?”

  君牧遥仰头饮了口酒,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一回到醉忧谷,千凝将他抱到石床上,感觉自己的一双手臂已经僵到发麻了,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师父,能不能去打一只山鸡来啊,从昨晚到现在我啥也没吃,都快饿死了!”

  挥袖对洞口布下结界,君牧遥站在外头嘱咐,“你等着,我附近看看有什么吃的。”

  夕阳西下,谷底渐渐暗下来,一声突兀的惊天叫,洞中的千凝瘫坐石床上,点了一地的香,崩溃地碎捶大腿。

  “师父啊――”

  欲哭无泪地仰天哀嚎,师父到底哪里去了嘛?天都黑了还不回来,肚子整整叫了一天,连看到这猫,她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大老远都听到你叫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哭坟呢!”

  结界忽地撤下,门外飞来一包油纸,君牧遥悠哉悠哉地走进来,停在石床前,眼睛直盯着那尚在昏睡的猫妖身上。

  “师父,你走了那么久,我都快被你饿死了!”

  千凝上前扯住君牧遥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摇起来,“吃的呢?”

  “方才扔你手上的是什么?”

  君牧遥懒懒坐到石床上,单腿屈起,习惯性地掏出葫芦,“山鸡是懒得找了,河里捉了几条鱼来烤。”

  有吃的就行了,她哪还管是山鸡野兔,飞鸟河鱼啊!

  一打开油纸,烤香瞬间扑鼻而来,千凝二话不说就开吃了。

  休养了数日,有这雪莲入药,石床上躺着的那猫妖的伤口已明显愈合大半,眼看就该醒了。

  “千凝,你在洞府里照顾他,没事多修习法术,我要闭关修炼一段日子。”

  “什、什么?把这猫妖丢给我?”

  原本裹着围裙炒菜的千凝瞪大了眼睛,惊得丢了手里的锅铲。

  不情愿,她真的不情愿啊!

  忽略她哀怨的眼神,君牧遥系好葫芦,转过身来嘱咐,“等他醒了,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如若他问,你就说是你救的。”

  “哈?”

  千凝越发摸不着头脑,还想问点什么,君牧遥居然已经没影了!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师父坑了……

  洞外布下了一层结界,千凝念咒穿行而出,无奈一声长叹,背着个大竹筐就往山路上走。

  自君牧遥闭关之后几日,她除了给那就知道死睡的猫妖换药,还要外出挖野菜来填饱肚子,能不能打到猎物全看运气,在这一方面,她运气真是不太好,这几日就没开过荤!

  “咕咕咕――咕咕咕――”

  趴在半山坡上刨着野萝卜,听到几声鸽子叫,千凝抬头一瞥,枝头正停着两只大肥鸽你侬我侬的……

  不得不说,看着都觉得好吃,汤的味道也一定特别香!

  千凝轻轻放下手里的砍刀,搓搓手,从怀里掏出两张爆破符,“嘿嘿,看在你们这么恩爱的份上,我就一起收下了!”

  原本寂静的山林里忽然连续十几次爆炸,树上的鸟齐刷刷地逃出天际,千凝看着那两只大肥鸽跑得比鬼都快,整个人累倒在地上欲哭无泪。

  自己咋这么悲催呢?

  “啊嘶――”

  嗯?

  她怎么好像听到了人声?

  “嘶――”

  目光身后的一块巨岩上,千凝寻着声音走近,风一样的人影倏然闪过眼前。

  她一惊,伸手想要出招,对方反应比她还要利落,迅速扭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压制在岩石上,脖子上传来冰凉冷意。

  她干咽了咽喉咙,好熟悉的招式……

  “千凝姑娘?!”

  按住她的少年脸上一愣,方才过招太快,也未看清靠近的是何人,却没想到险些错伤无辜。

  千凝看到他时也是满眼的惊讶,又好气又好笑,“月青梧你在干什……唔!”

  才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又被他捂了嘴压在岩上。

  “你们在这块仔细搜一下,别让那小子跑了!”

  “是,头儿!”

  坡下的山路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千凝一听就知道人数不少,再看看捂着自己嘴的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月青梧就是被他们要找的倒霉蛋。

  翻了个白眼,千凝用力扯掉他的手掌,窃语相告――

  “我帮你。”

  不自然地皱起眉盯着她,月青梧显然是怀疑的,不晓得这丫头功夫这么差,能帮到什么程度……

  “你确定,不是帮倒忙?”

  “哼!”

  一瞬击掌,双手合十,千凝冲他冷哼,转而闭上眼睛,开始专心念咒。

  别的法术差也就罢了,使个鬼打墙的障眼法还是练得如火纯青的,毕竟……她以前经常要这样才能困住山鸡!

  “鬼打墙,转!”

  掌心朝地重击,微微一阵晕眩,她尽可能将范围扩大到周围一里的山路。

  月青梧探眼看了看岩石后面,原本的山路居然变成了一片葱葱密林!

  “这、山路呢?他们人呢?”

  “转到另一头去了。”千凝拍拍手上的土,长舒一口气,拱了拱他的肩膀,“鬼打墙我最多只能持续一盏茶的功夫,趁他们迷路,我们赶紧溜吧!”

  一路上听月青梧解释,才知晓他是受人之托,去送军情密信给一位将军的,或许是官场险恶,信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有人半路要截他这封信。

  “你这可真是拿命在讨生活啊!能赚多少银子?”

  “三百两。”

  月青梧抬起胳膊拨开路边荆棘,她才注意到他袖上的血迹,轻轻拉住他的胳膊,“你受伤了?”

  “重了一箭而已,我已经拔了。”

  两人相距过近,看她紧着神色低头查他伤势的模样,月青梧微愣……连忙移开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抽出胳膊,单手捂上,“你住的地方到了吗?我简单清理一下就好了。”

  “快到了,就在谷底!”

  千凝看他的血不是黑色,想来也不是毒箭,继而加快脚步往前走着,给他带路,“我师父她最近不在,正好,你在我这儿养伤,可以陪我几日!”

  两人聊着天就到了谷底,这儿不比上面阳光普照,清幽静籁,但光线也还算亮全的。

  月青梧抬手遮了额上,朝天边望去,从山峰透出,远远红霞漫来,偶尔几只大雁飞过,当真美得壮阔。

  “你师父果真是个世外高人,选的这么好的住处。”

  听他夸赞自家师父,千凝转起眼珠,饶有兴趣地凑上前去,“怎么,你也想拜她做师父啊?”

  “没有,我不过是个俗人,不会在这儿久留。”月青梧放下手来,朝她微微抿起笑,“从前九王威名远扬,无人敢敌,自朝廷宣布他病逝以后,就敌寇不止,眼下边疆战事吃紧,等送完这封信,我就要去从军。”

  “九王……”

  已经有两年没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了,偶然间听他说起,千凝听得发怔,陷入回忆之中,“是啊,他很厉害,只要他在战场上穿着银铠,驾着战马一声令下,就没有赢不了的战。”

  “你也知道九王?”

  她正想着,月青梧的话问来,惊得回了神,“我……”

  君牧遥的嘱咐浮上心头,她犹豫地看着他,冲他扯开笑,赶忙侧过身去,“家喻户晓的英雄,我当然听师父讲过。”

  不想再聊这些,千凝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前面一条小道给他看,“你瞧,穿过这儿就到洞口了,走吧!”

  顺着她指的那条道走,月青梧看到了一处石壁,只见千凝在壁上东敲敲西敲敲,脚下明显一阵晃动,几块碎石从旁滚下,石壁忽然像门一样向两边褪去。

  “里面有我师父布下的一层结界,你一个人穿不过去,我拉着你一起走。”

  千凝冲他扬着笑,伸手拉过他的胳膊,越往里走,光线愈暗,她才没看到他泛红的耳根。

  “千凝、千凝姑娘,你常带人到自己住的地方吗?”

  印象中只有上次在府宅里带她逃跑时,他才有拉着她的手,这次和她挨得这么近,不自觉地有些紧张,随口问了话来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

  “没啊,平日山里又见不到人。”

  千凝答得随意,就在前脚踏入洞厅一刻,她忽然想起石床上的家伙,连忙转身,“对了,最近救了只山猫,还没醒呢!”

  有了光线,月青梧清楚看见她在自己面前俏皮地笑起来,靠得太近,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了,直到她转身进去,才长长舒口气。

  “才回来几日,我还没来得及全部打扫,你看看睡这儿行不行?”

  千凝放下竹箩筐,领他到角落的木榻上,“我平日就睡这儿的,铺上席子被褥就能休息。”

  “啊?我、我和你睡你的……”

  月青梧被她搅得语无伦次的,千凝才意识到自己讲话不对,赶紧挥挥手,“不是不是,我是说,你睡这儿,我这些日子要练功,在石床那儿打坐,不妨碍你的!”

  我去!解释清楚后,挥了把汗,千凝脸涨得有些红,她个姑娘家刚才说什么呢真是!

  肚子很适时地叫起来,千凝摸摸,撇撇嘴,“我先去炒些野菜,今天没找到山鸡,先凑合着吃一下吧。”

  “呃……千凝姑娘,等等。”

  月青梧喊住她,在木榻上卸下自己背上的包裹,从里头掏出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递给她道,“这是我随身的干粮,两块烧饼,你先吃吧,女孩子家不经饿。”

  低头瞧着他手里拆开的油纸包,千凝心里微有错愕,轻轻咬了咬唇,对上他直直看着自己的目光,略有腼腆地接来,“那……你呢?”

  “我没事,上山前已经吃了一块。”月青梧说着,不自然地挠挠头,“你吃吧,你帮了我,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

  “你之前不也救过我嘛!”

  千凝咬了口烧饼,看他胳膊僵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还受着伤,赶忙上前把他按在榻上坐着,“我去给你找东西来包扎,这伤口可不能放着不管。”

  转眼在谷底已过了两日,伤口明显愈合大半,月青梧惊讶之余,开始捡起包袱里换洗的衣服。

  “月青梧,你、你要走了吗?”

  千凝刚给那猫妖换了药,听到他这儿有动静,走来一看,他正在木榻上捯饬包裹。

  “嗯?”

  月青梧疑惑回头,看她目光正落在自己手中的衣物上,才起了身来解释,“我看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想寻个地方洗澡呢!那日来的时候听到有瀑布的声音,我想这附近应该有水吧?”

  千凝看他卷起的袖子里头,伤口已经结痂愈合,才浅浅缓下口气,乐呵呵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走了呢!瀑布在南边,走上三刻大概就能见着河了。”

  “好,那我先去了,太阳下山前回来。”

  月青梧对她点点头,下了榻就大步迈出,千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手捂在胸口上,小声嘀咕,“真是的,他要走就走呗,我紧张什么!”

  蹲下身去挑拣箩筐里摘来的野菜和萝卜,止不住摇头叹息,自己估计就是吃素的命了!

  天色渐暗,千凝开始为晚饭忙了起来,“日日炒萝卜喝野菜汤,都快给喂成兔子了!!!山鸡啊,你在哪儿啊……”

  边铲着锅里的萝卜,千凝撇撇嘴,哀怨地捂着肚子。

  “千凝姑娘,我回来了!你出来带我进去!”

  千凝听到月青梧的声音,提了些神,放下锅铲就往外奔,“来啦……”

  山鸡、野兔、还有两条大鱼!

  看到他拎着的这些家伙,她眼睛都泛了油亮亮的光。

  “这两日听你做梦都在喊,就顺手给你捉一些,够吃上好几日了!”月青梧提溜起手中的鱼,“今晚可以喝鱼汤了!”

  “嗯嗯嗯!”

  想到可以开荤,千凝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赤裸裸地盯着那条鱼,“月青梧,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洞里一阵切剁菜板的声音,千凝围着大锅,随手听吩咐递上佐料。

  “你尝尝,味道会不会太淡?”

  月青梧舀了一勺汤汁到她眼前,闻着这股香,她轻轻吹散热气,低头吸上一口,舌尖尝到了高汤里的鱼鲜味儿,咂咂嘴,歪头笑看眼前的少年煮鱼汤,“好喝,很鲜呢!”

  被她一夸,少年目光怔愣了下,稍稍撇开,望着锅里的鱼汤,“差不多了,起锅吃晚饭吧!”

  “嗯!”

  两人正忙着,千凝眼尖地瞧见了倚在石墙边上的君牧遥。

  “师父!”

  君牧遥抹去斑驳虚汗,忽的身前抵过一片阴影,不待她抬眼,千凝就已跑了她身前。

  “师父,今晚有鱼汤喝了!月青梧捉了好多东西回来,有山鸡……”

  君牧遥下意识地眯起眼缝,寻到了站在千凝身后的男子,视线尚有些模糊,好一会儿才看清模样,正是那日在破庙里遇到的少年。

  “他怎么在这儿?”

  “在下月青梧,前两日给人送信,遇到了劫匪,幸亏岚儿姑娘出手相救,才让在下躲过了一劫。”

  他先千凝一步回话,对君牧遥甚是尊重地握拳拱手,“这两日在洞中养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大概明早天一亮就启程。”

  “哦~美人救英雄?”

  君牧遥瞥眼向岚儿望去,虽蒙着面纱,却依旧可以从她挑起的眉尾感受到她正在暇笑,只不过,无人探出她眼中的深意,“真是难得的缘分。”

  “哈?”

  千凝伫在那儿,听了她的话,转头朝月青梧看去,意外地对上他的目光,心头触电似的一抖,慌忙撇开脸,眉头揪起,推了一下君牧遥的肩膀,“师父~”

  “呵……好好好,不拿你们打趣了!”

  君牧遥刮了几下千凝的鼻子,继而闭眼深吸一口气,对着月青梧笑问,“这鱼汤好香啊,什么时候开饭?”

  这顿饭吃得很香,君牧遥没怎么客气,一人夹走了整块鱼头,不过她瞧着一向贪吃的徒弟也没什么心思和她争,和月青梧两个人,你瞧我一眼,我偷瞄你一下……

  “咳!”

  他俩猛地一惊,收回了目光,君牧遥才放下碗筷,重新系上面纱,懒懒地撑着千凝的肩膀起了身,“我的酒喝完了,要出去几日寻些宝贝来泡酒,你守在洞里等我回来。”

  习惯了师父时常去寻东西泡酒,千凝也没拦着,就在她把君牧遥送到洞门口要回去一刻,反被她给摁住了脑袋。

  “师父?”

  一抬起头,君牧遥看穿了她的心思,玩味地凑近她瞧,压低了声音,“丫头,师父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好好把握时机,说实话,你是我收过的徒弟里,唯一一个到了十六还没嫁出去的!”

  久不见千凝回来,月青梧只好走出去看看,到洞口时,君牧遥已经化烟消失了,只有千凝一人伫在那里。

  走近一看,她的脸像是被火烤红的猪肝似的,连耳根都红得透透的,“怎么了,千凝姑娘?”

  千凝本来就因为想着君牧遥的话感到心里发窘,一瞅到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捂着脸就往洞里跑,“我没事,你去喝鱼汤,别管我!”

  师父真是的!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啊!

  隔天夜里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少了来回飞窜的动物,谷中比往常还要静上几分,同坐在洞口望着雪景,千凝提起烧热的酒壶,替他斟满。

  “明日你便要动身,我偷偷拿了师父酿的酒来和你喝,算是给你送行了。”

  月青梧单腿曲着,端起乘着热酒的土陶碗,相识这么多日,他似乎从来都没好好看过她。

  今夜的她梳着简单的发式,扎了两条长长的辫子在耳后,身上披了淡青色的斗篷,就像寻常人家的女孩一样,乖巧,恬静。

  月青梧喝了口酒,对她笑着,连说的话都温柔不少,“酒很香,我不曾喝过这么上乘的。”

  “那是自然,我师父酿的,可是连皇宫里的御酒都比不上!”

  被夸了的千凝摸摸自己的小辫子,月青梧闲闲靠在石壁上,目光从碗里移到她身上,“你从小就跟着师父在这谷里生活吗?”

  “哈?为、为什么这么问?”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千凝傻傻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她的过去,还从未有人问起过。

  “没什么,只是我同寻常百姓打交道得多,像你和你师父这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听他的语气,千凝才缓缓安下心神,转而笑起来,“师父是世外高人,我和她不一样,只不过是个连小法术都用不好的笨丫头!”

  “谁说的,前两天你不是才用法术救了我吗?”

  月青梧仰头饮尽了碗里的酒,喝出一口热气,朝外头看去,白雪银光,映得夜里的谷底景致清晰了些,他像是出了神,“你跟着师父活得这般自在,世面见得多了,性子也不拘谨,别说那些被关在闺阁里的姑娘羡慕,我也喜欢!”

  嗯?!喜、喜欢……

  手一抖,正打算斟酒的千凝险些烫了手,好在他看着外头,没注意到,不然她可就丢脸了!

  缩回手偷偷呼了呼,她捂上自己微微发烫的小脸,一直想问的,憋到了现在,才小声地开口,“喂,我说月青梧啊,你……你明天去从军,以后还会回来吗?”

  “回来?”

  月青梧回头,感到不解,“我父亲从军战死以后,母亲没多久就过世了,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你说回来,无牵无挂的,我都不知道要回哪儿去!”

  “那、那如果……如果有牵挂呢?”

  月青梧看着她这小女儿似的模样,微微疑惑,心里恍然明白了点什么,及时撇开脸眼睛,“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打完战,想这些做什么!早些睡吧,别着凉了。”

  她问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就换来这么一句……小手紧揪着辫子,真是后悔问出口了,直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眼看着他酒都没怎么喝就溜了,千凝郁闷地垂下脑袋,气恼地戳起酒壶盖子,“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大呆瓜!大笨猪……嘶啊――”

  忘了酒壶还烫着,千凝心疼地捏着自己被烫起泡的手指,真是祸不单行啊!她是触了什么霉头!

  夜走深了,临近天明,夜里千凝睡不着,眼下正当她犯困的时候,月青梧已悄悄来到石床前,她赶忙闭了眼睛。

  石壁上独独一盏烛光忽闪着,让他能看清楚她些。

  月青梧探出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指尖才触及她脸颊,她眼睫一颤,刹那收回了手,他心虚地退开步子,愣了神,不敢再去看她。

  他要走了。

  背起包裹到了洞口前,脚下一顿,回首看去,千凝正站在后边,衣衫单薄,连斗篷也未披上就跟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你走得这么早,还想给你做顿早饭来着……”

  声音很弱,她扶在石壁边上,朝阳初升,将她的模样照得清晰,老实说,笑得很勉强。

  “你这样容易着凉的,赶快回洞里吧,我下了山再找地方吃也没关系。”

  “月青梧!”

  就在他要踏出洞口时,千凝没听到他话似的小跑过去。昨晚她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临别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保重。”

  手里被塞了一块帕子,他惊讶地看着她转身跑回了洞里,听了她的回音传来――

  “这帕子送你做纪念了!”

  月青梧不在,洞里感觉冷清不少,千凝不自觉走到木榻旁,摸上那叠着整齐的被子,他捉来的猎物大多都还没宰……月青梧,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打了个哈欠,她想就地摊开被子好好地睡个觉,刚抱起枕头,眼角余光注意到石床那儿立着的人,瞬间惊得枕头都掉了……

  那是个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玄衣迤地,肩后披散着长发,隐隐现出银质的月牙耳饰。长眉入鬓,生得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略显稚气的脸蛋竟比女人还俏丽。

  只是,他此刻盯着她一言不发,微抿着尚且苍白的薄唇,整个人逆光而立,透着一股诡异的阴柔之美。

  “你你你……你是谁啊?你怎么进来的?”

  千凝没心思欣赏他的美了,指着他的鼻子,放眼四周望去,师父的结界没坏啊!

  他目不转睛地朝她走近,千凝却吓得跳上木榻,指着他的手又直哆嗦,“你别过来啊,这是我的地盘!”

  “是你带我来这儿的,姑娘。”

  叫他别过去,他居然就真的乖乖地站在原处,让她见了好一通发愣。

  “我?我带你来……不是……”

  那少年看千凝说得语无伦次,唇上微微浮上笑痕,媚色十足,轻声解释起来,“是你在山林中救了我,难道,你忘了吗?”

  看着他对自己笑,她承认,真的是很惑人啊……

  可是!

  千凝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被男色所迷,除了月青梧,她什么时候在山里救过人啊?最近只有师父救的那只猫啊!

  下意识往石床上探去,猫不见了……扯了扯嘴,瞅了瞅他的桃花眼,咽下口水试探地问,“你不会,就是那只猫吧?”

  在他点头后,千凝感觉头顶晴天霹雳,师父不是说是个猫崽子吗,这么大个人,要打起来她也斗不过啊……怎么能留她一个人照顾嘛!

  “千凝姑娘?”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惊悚地双手抱着自己,她忽然想起来,这家伙的眼睛可以读心,一旦被他控制了心智……

  就在她越想越发抖的时候,那少年再次开口,浅浅的声音柔和似水,“多谢千凝姑娘相救,此等恩情,我日后定当相报,只是现在有急事要去处理,就此告辞。”

  千凝眼看他幽灵似的原地消失了,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愈哭无泪地撇撇嘴,月青梧,师父,你们快回来啊!

      洞中的画面渐散在了眼前,玄岚立在窗前,关于救他的情形都据实相告了,她才转过身来,目光坦然地看向他,“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我凡间的师父,君牧遥,只不过你当时昏迷,不清楚状况罢了。”

      听完了她的叙述,苍梵夜像是受了打击一样,整个人呆立不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你师父,她人呢?”

      摇了摇头,玄岚看着他,“她一个道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君牧遥曾嘱咐过自己,想来也是不想这九命猫妖一族扰了她的清净,自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讲清了经过就好。

      “妖帝,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将我下过凡的事同旁人提起,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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