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麂魇》第四章：兵灾、男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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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个夜晚的情景，许多年后村里仍有人津津乐道。在林如霜凄厉的叫声中，好事的村民闻讯赶来，幸运地用破渔网将万全福捞上了岸。那时他上身光溜，下面的裤头退到了一半，湿漉漉地搭着脚丫，全身上下被冻得像半截通红的胡萝卜，软绵绵的仿佛抖落在地上就会成为一摊烂泥。而女人身上犹自裹着被撕了几道口子的棉开衫，在边上瑟瑟地用双手掩着裸露在外的大片大片白的肌肤。
消息传来，大半个村子轰动了。万家几个本家宗老上门看了几眼万全福，不约而同地大摇其头，转身折回宗祠掩起了门。他们想这次万全福算是完了，作为万世忠的独子，他留下的丰厚家产，几房亲戚本家说不动心那是瞎话。于是宗祠里的那场争执格外激烈，久久没有最后的定论，直到留在万家的后生黎明前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们，万全福没死，给抢过来了。一屋子老小不由都傻了眼。
三天后，当万家几个宗老本家赶到万斛米堂。正看见万全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后又被送了回来，到底保留了半条命。他的头还能转动，鼻子还能呼吸，嘴巴还能吞咽东西。只是，他身上的部分肌肉已经中风痉挛，嘴里说不全话，手撑不起半分力气，脚像麻杆样也站不起来了。他身子沉重，几乎不能自理，趟在床上连翻一下身子都困难重重——他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瘫子。
几个宗老也不顾万全福的状态，搬着凳子坐到床沿，一番嘘寒问暖后，万全福的堂伯忍不住首先挑起了话头，话里话外便流露出想接管米行的念头。
万全福身体孱弱，脑子却还清明，听了几句便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困难而坚决地摇起了头。他脸色涨得通红，目光环顾周围，最后定格在床头坐着的女人身上。仿佛犹豫了几秒，终于颤威威地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女人，“不……用了……就她……我婆娘……”
一场风波就止平息。
万全福现在真得离不开女人了，吃饭，穿衣，洗脸，拉屎全靠女人伺候。天气好的早晨，女人会抱着他坐到门口的青石板上晒太阳，那时，他会阴阴地看着米行上面四个烫金的大字出神。而他的女人，现在米行的当家，多数时候风风火火地进进出出，四面张罗，忙得两脚不歇地。偶尔闲下来，也会在边上陪着瘫子丈夫，尽心尽力伺候着，脸色没有丝毫的不耐。
又一个极度阴寒的冬天过后，小镇的春天终于迈着女人的小脚姗姗到来。地上的草叶绿了，河里的水清了，山坡上的积雪不知什么时候消退的无踪无影。春天总是个叫人快活、给人希望的季节，许多扇在大冬天里死闭的木板门，在春天的早晨也不约而同地“吱嘎”作响。男人和女人们似乎冬眠了一季的脑袋，这时也纷纷探出，给清冷了许久的街道平添了一股暖意和生气。
万斛米店的门口，万全福还是无力地靠在青石板上，他的病情基本稳住了，不死不活就这样拖着，却也看不出有任何痊愈的希望。女人在他的边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天气真好，阳光是那么灿烂，照着女人那张仿佛大病初愈的脸，积蕴的菜色经过一个冬天的滋养，又恢复早先的明亮与光鲜；她的胸脯发育得更好了，鼓鼓胀胀，几乎快要撑破紧身的罩衫。每到这时，男人总忍不住偷偷地咽着唾沫，低低地在心里叹气。
某一个夜里，女人半夜里醒来，看见男人挣扎着探出半个身子，软软的趴在她的身上，像摇篮里的婴儿一样，贪婪地含着她的半边乳房。女人只轻轻一挣，男人就像球一样滚到了床底，在黑暗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女人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男人，“那天你为什么要选我？你可以挑他们来的。”
万全福靠着墙角，喘着气，脸上带点惨然，使劲摇着头，好久才像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你……是……我……娘们……”
女人在黑暗中低低叹口气，爬起身扶起男人，扣好衣服，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我们扯平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