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此生
文/贰月初狸
余生，此生
1
夏知安脱掉军训服，钻进浴室，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手臂和脖颈，失笑。
半个小时前，一场大雨赶走了烈日。
“经管的妹子们，这雨大不大？”恶魔教官的声音在喧嚷的操场响起，无疑引起了准备离开的人的注意。
夏知安腰间别着扩音器，站在最前面，她是标兵，也是喊口号的。
平视前方，现在在操场上恐怕只有经管方阵还在训练，她在心里对教官翻了一个白眼，心疼后面的那一群软妹子，而后带领大家喊：“不大！”
“姑娘们能不能继续坚持？”
“能！”
“那我们再站二十分钟好不好？”
夏知安心里打颤，可也得底气十足地吼出：“好！”
热水冲散了雨水，她抓起背心短裤，走出浴室，“估计，这次经管得出名了”。
果然，学校官微上赫赫几个大字——军中绿花，经管精神。并配图，一群妹子站在雨中，任尔东西南北雨，岿然不动。
镜头聚焦在夏知安的身上，直视前方，雨水在她脸上聚成了线，顺着轮廓溜进衣领里。
柔和的脸多了些许英气。
下面有许多评论：
“我靠，服！霸气的经管妹子。”
“我们大经管就是这么牛！”
“有好心人能把标兵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前排，标兵是我的直系学妹，我预订了。”
而这一切，夏知安都不知道。她扯下一块干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还在滴水的长发。走到阳台，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她都想打消出门吃饭的念头了。
打开手机，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安安，军训怎么样了？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啊，三餐都得按时吃，你的胃不好。”
夏知安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又听见自己的胃在抗议自己不愿出门吃饭的行为。她套了件长袖衬衫，踩着一双凉鞋，还是出去吧。
这个点，一楼二楼人都很多，夏知安“踏踏踏”上三楼去，毕竟三楼人一直很少，很安静。
刚走到三楼门口，夏知安就想转身离开，三楼也塞得满满的。可是她饿啊，又不想点外卖。
她瞥见一个男生起身离开了，赶紧走到那个空位，把自己的伞放在椅子旁，变相占座。
排长队，点餐。
端着餐盘回到位子上，坐下，夏知安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姑姑发去——大美女，小美女来大学六天，深刻领悟到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在饭点来吃饭，那不叫吃饭，叫抢饭。
“小美女加油，国庆节来上海，我给你加餐。”
看到这，放下手机，夏知安脑子中想着姑姑做的一桌好菜，笑了，至少有个念想是吧。
“扑哧”，夏知安这才注意对面有人，他这是在笑自己？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填饱肚子才是首要任务，不过……他长得挺……帅的。
一瞬的失神，饭菜的诱惑远大于异性，她埋头继续吃饭。
一张纸巾递到了眼前，夏知安看见他指了指自己嘴，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嘴角，原来是酱汁。
“谢谢。”
“不用。”
一怔，单单两个字，声控知安就已经彻底沦陷了……
夏知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喜欢一个人，大胆地说出来，她盯着对面的人，“那啥？我发现我喜欢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
话刚说一半，一个穿着白T恤的男生走到夏知安旁边，亮出自己的手机，页面是校官微，问她，“你是夏知安吗？”
你的声音很好听，男生带纸巾也是很吸引人的一点……夏知安被迫吞回了这句话。
“啊？”她望着那个男生，然后看向他的是手机，看见了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整个人凌乱了，经管真的出名了……可当下她只想把那个拍照的拎出来打一顿。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你好，我是电气自动化大二的，宋宇。”
罪魁祸首，夏知安只想问他为什么聚焦自己，可一看见他的眼神，算了，不问了。
等她和宋宇认识完毕后，发现，对面的人早已离开。
可怜她连别人姓名，学院专业，联系方式，都不知道。学校这么大，遇见一个人很不容易，多可惜的错过。她暗暗叹气，都怪宋宇，但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宋宇，她怪不起来，是缘分吧，无缘。
2
“对啊，就是没要到联系方式啊。”夏知安吃着姑姑做的甜点，把学校发生的琐碎事告诉她。
姑姑大笑，“那可惜了，我们小美女十七年来喜欢的第一个人，竟然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
“姑姑……”
“没关系啦，相信姑姑的，有缘自然会再见的，你看，一年前，我和你姑父哪里会想到会在上海重逢，还在上海安家了。”
夏知安看着笑里音里都透着幸福的姑姑，是啊，谁都没想到，姑姑和姑父会重逢，然后结婚。
夏知安出生在重庆北部的一个小镇上，奶奶生了两个孩子，就是她的父亲和姑姑，姑姑只比自己大九岁，所以她打小就和姑姑玩得很好。
知安舀了一大勺冰激凌放进嘴里，“对，有缘自会再遇，无缘就byebye。”
“当务之急，小美女，哈哈哈哈，是怎么让你白回来。”
国庆返校就正式上课了，夏知安起了个大早，洗漱，买早饭，签到，然后去教室上课。
经济学，决心认真学习的她坐在第一排。
上课铃响起，夏知安看见走进来的那个人，天呐，是那个男生，他来蹭课？不对，他走向的是讲台，他是老师？
“上课。”
夏知安呆呆地起身，鞠躬，坐下。
他是老师！！！
她拿出课表，看上面的名字，沈彦。
她原以为他最多是大三或大四的学长，竟然是老师，娃娃脸坑人啊。
“大家好，我是沈彦，你们这学期的经济学老师。”沈彦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和联系方式，“这是我的邮箱。”
他的目光移动到第一排，夏知安身上，短暂的停顿，随即收回。
夏知安低着头，脸燥热，完了……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讲师，完了完了，没戏了，怎么那么悲催？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同学们回去以后记得完成课后的题，记得复习。对了，班长来我这里一下，把联系方式给我。”沈彦关掉电脑，合上书，看着全班同学说到。
夏知安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讲台，手心已经在冒汗了，“老师，我就是班长。”
“夏知安？”沈彦打开学生名单，“手机号给我。”
“你怎么知道……”
“那天听见了谈话内容。”沈彦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一张纸上，给夏知安，“这是我的，有事可以联系我，我要是有什么通知，会事先告诉你，你转告就好。”
夏知安脑中转过无数个重逢的场景和身份，却独独未曾想过师生。
“沈老师真年轻啊。”舍友吴蓝感叹。
“他今年二十七了，还年轻？不过二十七岁的博士，还有一年教龄，是蛮厉害的。”李丽接话。
“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祁紫抱着电脑，拖着椅子坐到吴蓝的书桌前，八卦心跳动。
“应该有吧。”
夏知安在学校官网上搜索沈彦的个人信息：博士毕业，成为讲师一年，27岁，江苏省南京市人。
“姑姑啊，他是我的讲师，27岁了，哭唧唧，没戏了。”
“哎哟我的天，师生恋不要太美好哦。”
“姑姑！我在说正经的。”
“喜欢，怎会隔山海？他成家了吗？”
夏知安想了想，回：不知道。
“傻姑娘，问清楚吧，如果他是单身，大胆地去追，不就十岁的差距嘛。”
十岁的差距。夏知安想起了，姑姑姑父也相差十岁，姑父是姑姑的研究生助导，后来因为很多事辞职，辗转去了上海，恰好，姑姑也去了上海，恰好，他们遇见了。
姑姑很勇敢，遇见爱的人，尽全力去追求，失败了也没关系。
聪明勇敢的姑姑拿下了姑父，他们现在很幸福，可自己呢？夏知安深知自己不是姑姑，勇敢劲儿不如姑姑。
“安安，我们夏家的女儿，要做到敢于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理想还是爱情，只要不偏轨，就不会后悔，哪怕最后是失败。”
姑姑异于常人的观念，真的给了夏知安动力。
3
和姑姑交心以后，夏知安并没有实际行动去追，也没有告白，尽管她知道了沈彦没有成家，没有女朋友，目前单身。
她每节课都坐在第一排，一方面是为了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一方面是为了离老师近点，特别是沈彦。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一时的崇拜，如果是，那就不是爱，告白也是白瞎。
再者，沈彦现在教她经济学，如果自己被拒了，见面多尴尬。
夏知安还是早睡早起，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偶尔，还是会被沈彦的美色给迷住，七荤八素，忘记自己该干嘛。
“知安，听懂了吗？”沈彦手停留在演算纸上，笔尖划过几个重点步骤，问夏知安。
没听到夏知安的回答，沈彦移转目光，看向夏知安，她盯着他，在走神。
“知安，夏知安！”
夏知安收回思绪，“啊？怎么啦？”
沈彦摇摇头，很无奈道，“你听懂了吗？应该是，你在听吗？”
夏知安扫了一眼演算纸上的步骤，点点头，“看懂了，谢谢老师。”继而低声对沈彦说，“您别怪我，赖你自己长得太好看了。”
抢过演算纸，恢复一张虚心求教的脸，夏知安面不改色地回到座位上。
沈彦走过来，把笔给她，她忘记拿走自己的笔了。
呼——
夏知安长呼一口气，撩天撩地，作死去撩沈彦，自己现在的分数还握在他手里，虽说沈彦肯定不会以公报私，但是以后千万不要这样做了。
先把这学期安然过了，再说。
沈彦给夏知安发来消息，“来办公室一下，过来帮忙，平时成绩需要整理，我平日里偷懒了。”
夏知安穿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没办法，妖风肆虐，外面的风刮得人肉疼。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也携带进去一股冷气，沈彦看着她全副武装的模样，不觉的笑出声，“知安，你这是要去干嘛？”
“这里不比重庆，妖风太……得了，不吐槽了。”她摘下口罩和帽子，在办公室站定一分钟，空调暖气让她感受到了些许温暖，活动活动冻紫了的手。
沈彦看见了这一幕，看见了夏知安冻得发紫的手，心里一阵揪疼。
“因为没有帮手，其他老师也有事儿，所以，只好麻烦你了。”沈彦解释了为什么需要夏知安帮忙。
“需要做什么？说就是了，总归是我们班的，我这个班长也应该帮忙的。”
夏知安报成绩，沈彦录成绩。
办公室里除了空调运转的声音，就只剩下沈彦敲键盘和夏知安报数字的声音了。
“总算弄完了”沈彦看看时间，“走，知安，我请你吃饭去。”
面前这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哪里有二十七岁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大男孩。
“嗯……”
4
第二学期，沈彦不再担任夏知安班级的课。
对于夏知安而言，倒是好的。
因为过去的一学期，她确认了一件事——越了解沈彦，自己越想靠近他。
姑姑说，那叫做爱情。
初春，夏知安十八岁了。
姑姑姑父在家给她准备了一顿大餐，夏知安背着包，在公交站等车去高铁站。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是沈彦。
“知安，去哪儿？”
“火车站。”
“上车吧，我去接一个朋友。”
夏知安笑笑，伸手去打开后排车门，沈彦已经打开副驾驶车门，她回身，坐在了副驾，系好安全带后，沈彦启动了车。
“你要去哪儿吗？”沈彦问。
“上海，姑姑家，十八岁了，姑父说姑姑研究了一桌新菜式。”
“生日快乐，才十八岁，年轻真好。”
“沈老师，你也才二十八岁吧。”
“掠过，对了，这学期学习怎么样？”
“挺好。”
“我记得不错的话，知安你是重庆人，今天我要接的也是一个从重庆来的朋友，他说重庆有三美。”
“嗯？”
“美女，美景，美食。”
“我住在十八梯附近，是挺好看的。山多，景就美了，一棵树适合看景，解放碑跨年的时候很热闹，嘉陵江那一带也不错，别说，我有点想念重庆的轻轨了，还有……”
夏知安对沈彦介绍她了解的重庆，沈彦认真听着。
“路上小心，看来以后我得去重庆看看。”
夏知安坐在动车上，其实她也有问题想问沈彦，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以怎样的立场呢？
等夏知安回到学校，沈彦送了一份礼物给她，是她在空间发过的一套书。
夏知安想，那沈彦又是以一种怎样的立场呢？
“谢谢你的礼物，你的朋友走了吗？”
过了几分钟，沈彦回，“成人礼。那小子走了。”
夏知安还想问，她也这样问了，“为什么你还不谈恋爱呢？”
“这些可不是你这个小孩该问的哦，好好学习才对。”
豁出去了，“那如果，我喜欢你呢？”
“夏知安，我不是你该喜欢的人。”
“万一呢？”
“感情不是适用于万一，不可以勉强的。”
“沈彦，如果，我偏要勉强呢？”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
夏知安，你这是被拒绝了吗？她紧攥着手机，比想象中被拒绝的感觉更疼。
她不再联系他，沈彦自然明白夏知安说的喜欢他，并不是玩笑话，眼神可以说明一切。可他不想那么年轻、未来无可限量的一个姑娘耗在他身上。
但是，沈彦和夏知安都没有将对方的QQ或其他联系方式拉黑或删掉，那样做也没有必要了。
夏知安没有告诉姑姑，她告白了，被拒了。
姑姑说过，只要追求了，就不会后悔，她的确也没有后悔。
即便如此，喜欢也只增不减，不然怎么会每次去院办遇见沈彦，她连招呼都不敢打？她在努力学习，丰富自己的路上，也在收集关于沈彦零星的消息。
先喜欢的那个，总是傻子和输家，何况，对象还是自己的老师，这就输得更惨了。
5
宋宇总会绕在夏知安身边，从那张照片开始。
因为宋宇的那张照片，夏知安在学校成了名人。
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夏知安不喜欢总有人来问自己是不是夏知安。
“学长，你是不是很闲？”夏知安睨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宋宇一眼。从大二开设公选课到大三，宋宇都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大二的时候她可以理解，毕竟大三有些学生没修满人文社科和艺术课，需要补修，但是，现在，宋宇都大四了，根本不需要修了。
“缘分。”
宋宇，我喜欢的是沈彦，是啊，他不喜欢我，可我还是喜欢他，没什么，我还年轻，大不了，大学不谈恋爱。
夏知安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话。
很多次她都想说出来，但最后咽下去了。
喜欢沈彦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
宋宇之于她，她之于沈彦，何尝不是一样呢？
到底都是可怜人。
夏知安在继续努力，她填满了自己的生活，不去看手机，不去听沈彦的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一学期又抛在了身后。
夏知安坐在电脑前，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键盘，眼睛定在屏幕上，她对吴蓝说，“吴蓝，你帮我选一下公选课，什么课都行，我现在有事儿忙。”她有一份快要截稿的任务还没交。
“好的。”
几分钟后，吴蓝告诉了夏知安课程的教室和时间——八号楼，301，周三晚上。
夏知安周三来到八号楼301，宋宇也来了，他对她招手，在第一排给她留了一个座。
“你不去找工作？”
宋宇打开杯盖，喝了一口水后，缓缓说到，“过段时间就回家，今天来陪你上一节课。”
“那就认真听课吧，待会儿请你吃夜宵，工作加油。”
夏知安拿出笔记本，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选了什么课。
好熟悉的场景啊，又是沈彦。
他穿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不再是大男孩的模样，添了几分成熟。
夏知安没有多慌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因为这两年，她也成熟了。
第一排，那么明显的位置，夏知安还穿着红色的底裙，沈彦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和两年前的淋雨标兵不一样了。
沈彦拿出讲义，讲课，夏知安在笔记本上做笔记。
突然间，她胃很疼，她把手放在胃上，抵着它，缓解一些疼痛。
宋宇察觉了她的不适，“知安，你怎么了？”
她额头冒出冷汗，对宋宇摇摇头，“没事儿，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宋宇站起来，对沈彦说：“老师，知安胃疼，我得送她去医院。”
语毕，他抄手抱起了夏知安。
沈彦看着很刺眼，心里很疼，可也只能，点头，“去吧。”
沈彦记得夏知安说过她中学时期不规律的饮食使得她落下了胃病，他无法体会胃疼的感受，可看着夏知安额上的汗珠，他想，很难受吧。
他想问她好些了吗？
可又以什么身份？
宋宇陪夏知安检查，输液，拿药。
夏知安看着宋宇忙碌的身影，“为什么自己不能喜欢宋宇？”
她也不知道答案。
宋宇毕业回家那天，夏知安去送他，他告诉她，他喜欢她三年。
夏知安说，“我知道。”
“但是啊，就是无法打动你。”
“宋宇，对不起。”
宋宇伸手揉夏知安的头发，“这三个字收回去吧，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也明里暗里拒绝过我，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宋宇在过安检的时候，回头对夏知安说，“和沈彦的路很难走，知安，你要想好。”
夏知安都明白。
她去上海找姑姑，姑姑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会走路了。
“小宝想姐姐了吗？”
小宝奶声奶气地挤出一个字——想。
“姑姑，你现在真幸福。”
夏苒看着自己的侄女，知道她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只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一套处理事情的方法了。
“安安，那个宋宇毕业了？”
夏知安望着小宝，“是啊。”
“你还是没接受他？”
“什么都逃不过姑姑的眼睛”夏知安对夏苒笑笑，“不喜欢，就不要勉强在一起了。”
轰——
夏知安记起了她对沈彦说的话。
“我偏要勉强呢？”
夏苒说，“安安还年轻，你呀，等到了二十七八，自然就和姑姑一样，学生的爱情，一眼就了解了。”
夏知安点头，不再说话。
6
夏知安的毕业论文，是院里资历最深的一个老教授带的。
老教授经常在和年轻教师的闲聊中提及夏知安，夏知安的论文写得很好，基本上不用他的指导，而且她已经考研笔试复试都过了，接下来的答辩百分百也是优，他说，夏知安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姑娘，可惜没留在本校读研，不然他一定要成为她的研究生导师。
沈彦听见，很高兴，替夏知安高兴。他记得，她早就提过，要去重大，回山城。
但心里隐隐发疼，这样的距离就不止是年龄了。
更不论，她可能已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经管的毕业晚会，夏知安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没有穿多正式的衣服，简单的一件短袖，一条半身裙，头发束在耳后。举手投足间，自信和温婉的气质尽显。
她说，“没有什么经历或经验，有目标，懂得实现就好。遗憾却有，那就是大学四年，单了四年，悲催。”
她的话引起了台下少年少女们的一阵骚动。
“学姐在说笑吗？”
“学姐，我追你，你答应吗？”
沈彦坐在台下，看不出情绪。
她离开的那天，给沈彦发了一条消息，“余光是你，余生……沈彦，安好。”
沈彦没有回复，给不了，就不要燃起希望的星火。
九月，夏知安去报道，九月，沈彦迎来新的一批学生。
当月二十八号，夏知安在空间发表了一条动态——在重庆取景，无论拍摄还原度高不高，明天我都会去支持张老大的。
沈彦懂，夏知安说的张老大是张嘉佳。
他拿出手机，订了二十九号晚上的电影票。
7
沈彦从影院出来，手里紧紧捏着电影票根，径直走向垃圾桶，伸手，顿了顿，又把电影票塞进上衣口袋。
他回到家中，摸着墙壁，摸到灯的开关，他打开了最微弱的那盏灯。
他不想家里很亮。
席地坐在落地窗前，沈彦拿出那张电影票根，皱皱巴巴的，他伸出手抚摸票根，想抚去那些褶皱，可无论他怎么做，那些褶皱还是存在，继而，他的手指摩挲在那八个字上。
一个小时前，他想告诉夏知安，他看见了重庆的景色，看见了十八梯还有轻轨，他看见了自己，还有夏知安。
可拿起手机，他最先看见的是夏知安更新的动态——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真的只是路过，多年前所说的偏要勉强，如今，我认输，认输了。
他把电影票叠好，放进钱包，在手机上订了最近一班去重庆的机票。
云层之上，几个小时，他知道，他离重庆越来越近，离夏知安越来越近。
翻出夏知安的地址。
知安，这次换我勉强，好吗？你别那么快放弃。
8
“来接我吧。”
沈彦想了想，又删掉了编辑框里的这四个字。
他坐在去往十八梯的车上，看着夏知安家的地址。
到十八梯已经快正午了，沈彦站在夏知安家门口，只有一个念头，夏知安今天一定会回家，他等着就好了。
夏知安提着一袋水果，一袋菜，走出电梯。
看见了沈彦。
“沈……沈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赶路很累了，不请我进去歇歇？”沈彦从夏知安手中接过袋子。
夏知安打开门，“把菜给我吧，老师你是来找那个重庆朋友的吗？”
“不是。”
“哦。”
夏知安不想深入了解他来重庆的原因。
转身进厨房，煮饭，洗菜。
沈彦跟在她身后，靠着厨房的门框，“我辞职了。”
“什么？”夏知安听见以后，一错神，刀子划到了自己的手，“嘶——”
沈彦很紧张地过去握住她的手指，“药箱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知安绕过沈彦，去客厅取下药箱。沈彦拿过她手中的棉签，“我想换个工作环境，辞职是有些困难，可是去意已决，学校也不好说什么。”
“为什么？”
“有人要放弃我了，我还不过来追，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他轻柔地贴好创可贴，整理好药箱，“知安，你休息吧，我来做饭。明天去见你父母。”
夏知安看着沈彦，再一次发问，“为什么？”
沈彦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以前，我顾及自己和你之间的年龄，这个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一直控制自己的感情。现在觉得，若连喜欢的人的幸福都是别人给的，那我就真的会后悔一辈子了。我吃过醋，那个抱你去医院的男生，我多么希望那就是自己。”
“那你接下来工作怎么办？”
“一个副教授，你还怕他在这边的高校找不到一份工作？”
夏知安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
知安，知安，知安。
我沈彦，用余生起誓——余光是你，余生也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