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城寻鞋记
我与Y君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相识，尤其是在我们的交往中，曾发生的一个“传奇”故事，更加深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于是，我们便以“战友”相称。之后，我们各自忙于事务，只是偶尔有一些交往，但“战友”相逢，倍感亲切。如今论起来，我与Y君的友谊已有二十余年了。
2019年12月23日，我与Y君有幸参加了宜春市第三次文代会。我们相聚于春城迎宾馆准五星级酒店。“战友”见面，难免幽默一番，在互致问候后，我们蜻蜓点水似的谈起“传奇”故事，不禁失声大笑，引来旁人好奇的目光。这一笑，却引发了我们的又一个“传奇”。
作者（后排右二）与Y君（前排右四）参加会议合影
当天下午，在参加预备会后，我办理好入住手续，按照大会筹备组的安排，拿着房卡找到自己入住的213房间。此时，房门正开着，我正要进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中等身材偏胖，前额光亮发稀，双眼微凸有神，年纪在60岁开外。他正是我的“战友”Y君。
Y君见我提着行李愣在门口，让我进去坐一坐，问我住哪个房间，我说就住这个房。他薄唇张开，微凸的眼睛似乎大了一倍。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缘分”。
这是一个酒店标准间。进房门的右边是个吧台，放着酒具、茶杯、热水壶之类。吧台向里与之并行摆列着两张床。里面那张床的外侧床头柜边，一套两人沙发与床构成直角。沙发前有一个铁架玻璃面小圆桌，其外侧两米处便是一道玻璃门。玻璃门的外面便是酒店的花园。宜春，又称春城，是一个典型的山城，其房屋多为依山而建。我们虽然入住的房间在酒店的三楼，但看到外面的花园，感觉像是在一楼。床的对面便是电视柜和电脑桌。房间的地面铺垫着紫色地毯。
作者于会议现场
吧台正对着卫生间的门。里面紧靠卫生间门的左边，是一间玻璃门淋浴室。浴室对着的便是一个狭长的洗漱房。它与卧室并行，长度相等，只是宽度稍窄，里面除了一般酒店通常有的设施外，还有一个圆形的大浴池，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同时泡澡。
我曾因工作的缘故，出差无数，入住这样的酒店房间，似乎不多。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它给我的感觉就是：高、大、上。
这是我第一次与Y君同住一个房间。因为Y君比我年长，我提出睡靠吧台边的床，让Y君可以坐在沙发上看看花园风景，光线、空间和视角相对好一点。Y君说他睡觉打呼噜厉害，怕影响我休息，让我换一个房间。我不同意。我说：我们既有“战友”情在前，又巧遇入住同一个房间，这难道不是“缘分”吗？怎么能分开呢？Y君见我坚持，说了句：那就委屈你了！我的心感觉热乎乎的，急忙回答：老兄说那里话，与你相识是我的福气呢！
Y君于会议现场
傍晚，Y君邀我参加其朋友的酒宴。席间，Y君向朋友介绍我是他的“战友”。朋友好奇，问其缘故。Y君便将我们的“传奇”简要作了陈述。
其实，我与Y君并非部队战友，我也从未当过兵。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我在某法院工作，Y君一位朋友的哥哥因经济纠纷，被我所负责的经济庭司法拘留。Y君出面协调，法院同意提前释放该朋友的哥哥，并办理了有关法律手续。其时已是晚饭之后，Y君提出要当晚“放人”，说是该当事人的妻子精神有点问题，急需其回家照顾。然而，看守所有规定，晚上六点以后，原则上不“放人”，特殊情况需经市公安局领导批准。我碍于Y君的情面，带着办案人员与Y君前往看守所。果不其然，看守所值班民警搬出规章，不予“放人”。我们与看守所负责人理论，但其态度强硬，以至于双方发生冲突，甚至有肢体接触。见此情形，我们只得无功而返。第二天，我和Y君相见，都为昨晚的冲动懊悔。我和Y君从此便以“战友”相称了。
酒宴后，我和Y君回到我们入住的酒店房间。我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疲劳，躺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宜春市第三次文代会现场
次日五时许，我起床想沐浴，怕惊醒了正在酣睡的Y君，不敢打开房顶大灯，只开了房门口的一盏小灯。按照以往出差住酒店的惯例，我在床头柜里找拖鞋。因为灯光昏暗，基本看不清物件。我用手反复在床头柜无门底层摸索，除了拿到一条八寸左右正方形的毛巾外，什么都没有。我又拉开床头柜上层抽屉，也没发现拖鞋。
我想，拖鞋没在床头柜，那一定就在电视柜无门底层。我平常出差时常见的拖鞋存放地，要么是在床头柜，要么是在电视柜。于是，我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电视柜边，在其底层只摸到一个电热蚊香器，根本没有拖鞋。我再拉开电视柜几个抽屉，同样没有拖鞋。
我寻思，莫非是Y君昨晚也喝多了，洗漱和起夜时，迷迷糊糊穿过两双拖鞋。此时，Y君正响着鼾声，我不便叫醒他，轻轻地用脚在他的床两边寻找，但没有触碰到任何物件。我不甘心，用手再摸，只是摸到一个小纽扣，仍然没有拖鞋的踪影。
接着，我轻扶着Y君的床沿，从双人沙发摸索到小圆桌周围，再到遮严了窗帘的玻璃门，转过身来又到电脑桌旁，始终没发现拖鞋。我只得纳闷地返回到自己的床边。
我沉思了一会儿，拖鞋到底会放在哪里呢？吧台肯定是没有的，因为昨天下午入住时，我好奇地绕着它仔细看了一遍，印象中是没有拖鞋的。紧靠着吧台的茶具柜，我曾用热水壶烧过开水，酒店也不可能将拖鞋放在此处。
突然，我一拍脑袋，灵机一动，拖鞋应该放在衣柜里。我急寻衣柜。回想着白天和刚才摸索的情况，房间似乎没有衣柜呀！我又绕着房间摸索了一遍，没有找到衣柜。倒是与房间正门并排的房壁上好像露出一丝光亮，我过去一摸，有米粒大的缝隙，用力抠拉了几下，没有反应，我以为它是房壁。
我彻底死心地回到自己的床边，拿起床头柜底层放着的小毛巾，揣测着它的用途。我想，这是家准五星级酒店，可能不用拖鞋，这条小毛巾是代替拖鞋的功能用来沐浴擦脚的。这样一想，我为自己的墨守成规和乡下人的作派感到好笑。
既然想通了，我便把小毛巾放在浴室玻璃门边的地砖上，将自己穿的鞋脱在小毛巾边，开始了我的沐浴。沐浴完毕，我用小毛巾擦干脚，再穿上自己的鞋，算是完成了整个沐浴活动。
七时许，同来开会住在对面房间的H君敲门进来，邀我和Y君去餐厅吃早饭。我疑惑地说起拖鞋之事，H君大笑，走到我曾抠拉过的露光的房壁边，双手随意一拉，那露出缝隙的房壁便开了两扇木门，一只亮着灯光的壁橱赫然展现在眼前，两双白色布拖鞋静静地躺在橱柜的底层。我不禁哑然失笑。
正在洗漱的Y君连忙过来查看，微凸的眼珠直直地瞪着，也说起他昨晚沐浴时寻找拖鞋未果的细节，其情景与我寻找拖鞋的过程几乎雷同。我们四目相对，禁不住捧腹大笑。一旁的H君也笑出了眼泪。Y君拉着我的手说：我俩这才是真正的铁杆“战友”啊！
（2020年1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