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她掰弯了我的悲观主义(上)

2018-10-18  本文已影响51人  污流
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一个天使,她会剥开层层乌云,顺着那一柱光亮,亲吻你那颗死去的心,然后飞向天际,不留一丝痕迹。而心跳,是她来过的唯一证明。

1

一辆雨刮器夹着一丝彩带的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我还记得下车时司机跟我说:“我得去买包纸了,肚子疼,没见过你这么用的。”

在他发动车子离开的时候喃喃道:“那女的真他妈幸福。”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进医院,因为我不是真的想来看病,好像只是个仪式,对自己做做样子。

诊断室在十楼,挂了号后,并没有坐电梯,我想时间过得慢些,一边爬着楼梯,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可我的情绪很冷静,我得找到一点儿让我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来南方,没他们说的那么热,但很闷,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

抱歉,在婚礼上我失态了,但不是浮夸的嚎哭,也没有做作的大醉,只是突然后脑一麻,全身没了知觉,但有意识,能清楚的看到与地面的亲密,等到几秒后,感官才传来疼痛。

不过还好,我笑着说了句喝醉了,别人就信了。

我没管那么多,我得体面的站在角落,带着微笑,把这场婚礼看完。

没有酸酸的鼻子,也没湿润的眼角。我没有煽情剧里那么应景,不免有些失望。也许在来时,酝酿的不太好。

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有些恍惚。觥筹交错的闹、张灯结彩的红、形形色色的人、哗然嘈耳的声,让我的眼睛找不到任何焦点。在这个闹腾的画面,我只是一个不太合群的点缀。

只能将眼前的一切当成一部电影来看,一部期待了五年的电影。只是想做男主的我,成了唯一的观众。

这个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终于出现在台上,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那个全世界最幸运的家伙。原谅我无法描述此刻的你,你蒙羞了这世上任何的褒义。

还好,在这个现实的婚礼中,只有你,才符合我无数次的想象。

我入了神,四周只有我心跳的声音,可它不能跳的太猛,它此刻是被锁住的,像一个候审的犯人。

台下的人群是旁听,人证是他与你,物证是戒指,证词是“我愿意”。而法官是司仪,那声鞭炮,如雷贯耳、一锤定音,对我无罪的爱情,宣告死刑。

在一阵掌声中,拥吻的热烈。他自信得意的神情,碾碎我的骄傲,你面容上幸福的眼泪,灌溉了我的自卑。

“新婚快乐。”我自言自语,不敢太大声,怕别人听出虚假。

有什么在心里沉了好久的东西,在此刻浮上了顶点,我不知道,也无暇思考。我想记住每一秒,因为这张请帖,是我见你最后的借口。

鼻子有点儿酸,我以为我放下了。我接受了从未拥有,却不愿承认彻底失去。

终于,你们转到我的桌前跟我杯瓶交互,新郎不认识我,有些尴尬。你没有与我对视,只是低着头,说了句谢谢你。我只好一边揣测着你眉下躲闪的眼睛,一边笑着说声不客气。我原本想说没关系,可并没有听到那句对不起。

这场婚礼,我只喝了跟你碰过的那杯酒,然后潇洒离去,这是我在你面前,唯一的、最后的、高仿的高傲。

我一路小跑到门口,在眼花缭乱的彩带中随意拦了一个出租车,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想从我眼里奔涌而出。

你并不知道,我自以为是的日久生情,输给了你们彼此的一见钟情。我等了五年的细水长流,抵不过他那一秒的临时起意。

2

前面的墙壁阻断了我的思绪,已经到了顶楼,11层。

下了一层楼,走了一趟排队、缴费、检测、拿报告、找医师的机械式流程。

眼前的老医生拿着报告端详半天,又雏着眉头看着我,举棋不定。

“说吧,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念经一样,无非是在为最后惊人的结论做铺垫。

“到底会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呗。”我听着不耐烦了,云淡风轻的吐出这样一句话,让他明白我没有底线的承受能力。

“你会在一年的时间内瘫痪。”他熟练的带着悲悯的目光看着我,又说:“不过你要乐观,保持良好心态,注意锻炼身体,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创造奇迹的。”

他在“一丁点儿”上加重了语气,同时把拇指和食指捏的死死的,形成鸡头状,啄朝上的伸到我眼前晃悠一下,来“浮夸”他的“一丁点儿”,想籍此来给我信心,他眼睛瞪的圆溜溜,眼镜滑落至他鼻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想刁钻的从我表情里,察觉出一丝欣慰。

我笑着说了声谢谢,表示尊重他的职业与演技。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在后面喊着“记得要乐观啊!”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医院,坐在附近公园里的石凳的。我神若游离,大脑空白,可能今天的信息量太大,有点死机,本能的强制关闭,正在重启。

此时的阳光,温暖的刺眼,风也柔和的戏弄。公园里,有的嬉戏打闹,有的谈笑风生,有的搂搂抱抱——一群俗世之人,真可笑。

周围的树轻轻摇曳,像是在讥讽。头顶一阵窸窸窣窣,一片枯叶施舍在我头上。

“叔叔,帮我取一下挂在树上的风筝好吗?”

有只小手拽了拽我的衣角,这个甜甜的声音惹的我生厌。

“滚。”我甚至懒得低头看这个小孩儿。

“叔叔叔叔,拜托了!”

我低头望去,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三四岁的样子,指着旁边大树上的风筝,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腼腆的祈求着。

她打断了我的安静,这让我很不爽。我根本不想动,我想了一秒,眼睛迷成一条线,扮出一副猥琐的面容笑着说:“让叔叔摸一下,就帮你。”

谁知道这小妮子直接嗷嗷大哭:“呜呜呜……叔叔要摸我!爸爸我怕!”

周围向我传来异样的目光,当看到一位身高一米八,虎背熊腰的老哥向我咚咚咚的跑来时,他那波涛起伏的胸肌,提醒着我该走了。

3

搭上公交已是黄昏,准备回到出租屋。

前座的女人哭着打着电话,过道里站着愁眉苦脸的上班族,我右边的少年拿着作业奋笔疾书——一群垂死挣扎的人们,真可悲。聒噪

虽然不太安静,却已足够我宁静。

“你要乐观,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

翻开手中的病例,一连串的指标各种七上八下,索性放到身后,不再管它。

我冷笑一声,乐观不过是讽刺,一丁点儿是在欲盖弥彰。

所以,瘫痪意味着什么?

在剩余大半辈子,窝囊的活着?靠着他人不情愿的施舍,无耻的苟延残喘?这让我觉得可悲又恶心。

爱情与生命,都在今天给了我答案,倒有几分注定的意思,那就是死亡。

我不愿苟且偷生,还是有自我了断的潇洒与勇气,这是我唯一的骄傲。

那张请帖,已驱使我初次的长途跋涉,就让身后的病例,见证我最后的千里迢迢。我更愿意永远的沉睡在这座南方,有你的城市。

第一次面对死亡,没有经验,但很新鲜。所幸,我还有一年时间,来用生命中最后的精力和兴趣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本能的拿出手机,第一个想到家中的老母,不知如何开口,想象的出她泣不成声的画面,不免有些愧疚。能做的,除去自己一年的花费,把剩下的钱转到她的户头。我竟能如此平淡的面对离别,暗骂了自己一声不孝。可她已养候我多年,我不愿在她的余生里苟且。

想起多年未见的老友,但貌似我存在与否对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我早已淡出了他们的轨迹,只是后知后觉而已。

这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上司说请假时间到了,催我回去上班,我谈定的回了句脏话就挂了。

才发现这些年来,爱情就是我的重心,我居然专一到不仅拒绝了一切姻缘,还淘汰了亲情友情。曾以为有你就够了,透支了所有的心力。

车经过一个桥头的站台时停住了,两岸花色缤纷,桥下水流湍急,倒是个结束的好地方,可以作为一个预选。

我看到前座的女人准备起身下车,她有些马虎。

“你的手机忘拿了,给。”我拿起前座上的手机递给了她。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那手机名贵,我即不缺钱,也不想让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降在别人头上,权衡利弊,我更愿意物归原主。

闭上眼,回味婚礼上的一切。我很好奇,要是把我的病情告诉你,你会是什么表情。

下了车,路过一个乞丐,扔给他几百块,他惊愕的张大下巴看了我半天。

当然,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看他四肢健全,这点儿施舍足以熏灭他奋斗的渴望。

我到商店订了十箱啤酒,明天送货上门。我很累,我想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腐朽糜烂一下。

一条死去的老黑狗横在路的中央,残毛皮伤,痛苦的闭着眼睛,舌头伸的老长,想象的出死前挣扎的模样,身上爬满了苍蝇,无人关心,无人知晓,像是不曾来过一样。我忍俊不禁,原来这就是一年后的我,惨兮兮。也许我跟它唯一的区别是,我会识趣的找一个安静的角落。

回到了屋里,天色已深。

脱下西装是我做的第一件事,我真的不适合穿那个东西,今天太累了,我只想睡觉,这是我来这睡的最早的一次。

我的住所离市区有些距离,虽然破烂,但适合思考,我受不了这座城市的喧闹,尤其是盖房子的敲打、来往车辆的鸣笛声。其实在婚礼一个星期前我就来了,当时我想准备些什么,现在看来也是枉然。

4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有些气急败坏,它赶走了有你的梦。

接着有点恐惧,我赶紧拉上窗帘,第一次发现面对太阳,也是需要勇气的。

我拆开一包一个星期前就买了的烟,拿出一根噙在嘴里,犹豫了好久,还是点燃了。

尼古丁让我的脑子一阵眩晕,天啊,五年了,我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咚咚咚……

我起身开门,昨天订的酒送来了。看着送货员一箱一箱的往里搬,我有些不耐烦,因为我只穿着一条内裤。

而对面那个房间,有个女人一直在盯着我看,我用惺忪的眼睛向她的方向瞟了一眼,房间里大包小包,看来是新搬来的。

我并不尴尬,我压根儿就不在意我的形象,包括她的看法。

我的眼睛一直都没有完全睁开过,因为眼屎裂开的疼痛感。隐约感觉到她面容与身材都还算姣好。

送货员走后,我撩上了门、扔掉了烟、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打一声哈欠,不知道那个梦还能不能接上。

突发奇想,此刻的你在干嘛?可能裸体的躺在那家伙的怀里呓语吧,他会抚摸你颈间的秀发,你会回应一个香甜的吻,说不定情到深处时,还会再做上一次酣畅淋漓的爱。

顿时了无睡意,从箱子里抽出一瓶酒咕咚起来。

仰着头,睁着眼,瓶底的水平面随着我的猛灌而剧烈波荡着,摇摇欲坠一点一点的降低,然后消失,只剩下在瓶身上的倒影——一双瞪的血红的眼睛。

一声啵儿结束、一个气嗝从胃里翻涌。六百毫升的液体,并不足以淹没我对你们翻云覆雨的想象。

我只好打开电脑,用色情画面来转移注意,或是饮鸩止渴。

影像上的男女即将达到顶点,且采用着我喜欢的姿势,我加快了手速,希望保持一致。

这个时候,门被轻轻的推开。

我刚想到我关门的时候好像没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想象的出,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面黄肌瘦,几乎全裸的男人,一条黑色内裤挂在他努力往前挺起的臀部,沾着眼屎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嘴里喘着粗气滴落着哈喇子,一手撑着床,一手在胯上,握着男性象征高频率的韵动,龌龊又猥琐。

一般这种情况对方会立马关上门并慌张的离开,然而我眼里的余光发现她并没有。仍然像观众一样矗立在原地。

“看够了没有。”我盯着屏幕,没好气的说。

“没……没见过这……这么短的。”她的语气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

“滚。”我没有看她,继续套弄着因受到惊吓渐渐低垂的下体。

“哦。”

“等等,把门……靠!”我还没说完,她就跑了。

门外聒噪不绝,我赶紧冲过去把门砰的一声砸上!

回到电脑前,屏幕里的主角已经完事,看着自己疲软下来的阳具,真他妈扫兴。

咚咚咚……

又是谁?我皱着眉头走到门前开了一条缝。看着又是那个女的。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强压心中的不快。

“那个……刚才不好意思啊,嘻嘻。”

我准备把门关上,结果被她一只手伸进来拦住了。

“还有事吗?”

“额,你好。我现在是你的邻居了,以后多多关照。”她向我大方的伸出手。

我象征性的握了握,挺软,原来刚才是为了跟我打招呼,这年头还有这么热情的人?真假。

我开始仔细打量着她,齐肩的中分头发,烫过的发末向内外调皮的卷着,长着一双浓密的眉毛和大眼睛,不是很尖的瓜子脸,短而翘的鼻子,笑起来肉肉的,个子不高,头顶能够着我的下巴,不胖不瘦。穿着蓝色体恤和牛仔裤,还有一双紫色平底鞋。

挺好看,但没什么特别的。

我说:“你好。”

她大大咧咧的笑着,露出两颗略尖的虎牙:“哇,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感觉,怎么样?”她把头发往耳后撩了撩,有意展露出好看的脸。

我有点纳闷,南方的女的都这样的吗?

我面目表情的说:“很漂亮,很想上。”

我关上了门,留她在原地目瞪口呆。

躺在床上,终于归于了宁静。

我不是智障,也并非自命清高,只是这个可能的姻缘,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资本。

我更愿意相信感情是有限的,一旦花光,就再也没有力气爱其他的谁。

我从枕下拿出半张照片,心底自然的冒出一句“更何况,她没你漂亮。”

看着你的婚纱照,我不确定我能否爱的无私,我不是圣人,尤其是在生命的倒计时里。

可我已经没有心了——

对他一次次的的包容,对你一点点的付出,它一边胀大,一边抽离,终于有一天,它碎了,像气球一样,里面是空的,只剩一张干瘪扭曲的皮屑。

5

这两天我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我在腐败,听歌、睡觉、喝酒、抽烟,周而复始。

我也会笑,傻笑、狂笑、痴笑、苦笑,有序循环。

没吃东西,不是不饿,是懒得做。我甚至都没有下过床,因为肚子实在空空,没有大便的欲望,至于小便,床边的空瓶子还有的是。

由于酒精的关系,我的世界一直亦真亦幻,醉生梦死。有时候觉得,能如此麻木的面对时间,就这样结束倒也挺惬意的。

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打开窗子,映出眼帘的是万家灯火,一轮圆月。

有些人呐,在白昼的人群里,是一头骄傲的狼,却在无人的深夜,沦为一只发抖的猫。

这些人在此刻,情绪经不起一丝波澜。就连一阵并不优雅的风,一片并不浪漫的落叶,一段并不伤感的旋律,都能拿着煽情,欺辱着眼角。

我也想委婉的道出心事,可即忌惮着这个没有共鸣的世俗,又要含蓄的维护自尊。我终究把握不住这个尺寸,进退维谷。于是我很早便放弃了,此时,只有月亮是懂我的吧。

话说,今天的月亮挺美的,皎洁,清澈。可能是我的迷醉吧,当它悲悯的光晕,温柔的敷向我模糊的眼睛时,交融出一幅晶莹闪烁的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好像进入了天堂。

那里没有死亡,只有你。我们做不到人长久,可否共一次婵娟?

听说,没有灵魂的人,是不会流泪的。我擦着两颊决堤不止的暖流,苦笑,我还有么?

我记得有,过。

我的灵魂就像一件毛衣,爱上你的那刻便露出了线头,而时光是一只顽皮的手,一丝一丝的扯着那根线,孜孜不倦,直到尽头。

也许,只剩下不甘和委屈了吧。

6

咚咚咚……

几声轻快的敲打声揪住我了的神经。

起身的第一感觉是头疼欲裂,眼前一阵黑雾,缓了几秒后,拖着重心不稳的身躯向门口移去。

一阵噼里啪啦,踉踉跄跄的脚步撞倒了几支瓶子,有一支是装着尿液的。

我闭着眼开完门后,又直接一头沉重的栽在了床上。

我含糊不清的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我房间里肯定杂乱不堪,满地的烟头,酒瓶,和一滩黄色液体。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烟酒与尿骚混合发酵的味道绝对不太友善。

不必睁眼,我都能想象出她的惊讶与厌恶,或许还会干呕几下。

我在等她那句“真恶心”,然后嫌弃的关上门离开。

我听到她迈着小步急匆匆的走到我床边打开了窗,清晨的阳光伴着微风照在她的脸颊,吹动她的发梢,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惬意的微笑道:“真清爽。”

看着刺眼的太阳,一阵急火攻心,我赶紧蒙上了单子吼道:“快把窗户给老子关上!!!”

她停顿了几秒,被我吓住了,羸弱的说:“额……好。”

接着一身响动,应该是坐在我床边的电脑桌上,她到底要干嘛?奇怪的女人。

“我看你几天都没出过门了,你不工作的吗?”她发出一阵闷腔,猜的出此刻是捂着鼻子的。

“要你管!你不也是?”我把头伸出来,只见她就穿个白色吊裙,口袋里塞着梳子镜子,坐在桌子上面对着我,两条小腿悬在空中,连着卡通拖鞋一摆一摆。

“你要真的觉得无聊,我冰箱里还有一根黄瓜,拿走不谢。”说完我就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她张着嘴有些石化。

我甩过头补充道:“哦对了,还是带刺儿的。”

她迟钝了几秒,有点不服气的说:“没必要这么高冷吧。”

我没搭理她,她这种人永远不明白,有一种高冷,是自卑到绝望的漠然。

我听到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小哀怨,接着听见拖鞋着地的声音,她终于走了?

反正我是懒得再睁开眼了,只是在半梦半醒的迷糊中,隐隐约约听到咣咣当当的声响。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对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房间被整理的井井有条,酒瓶与烟头都不翼而飞,窗台和桌子被擦的明亮,地板上一尘不染甚至反着光。

她赤着脚背对着我站在门口,拿着镜子借着屋外的光亮梳着头。

我打开窗,已是夜晚,我必须得去趟厕所了,因为没有空瓶子,且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我说,你就不能穿个衣服嘛?”她看着刚从厕所里出来的我,有些温怒。

“这是我的房间。”我升了个懒腰,骨骼咯吱作响。随即感觉又有些不妥,我说“那个……谢了。”

“没见过你这么懒的,走几步到厕所里怎么了?你怎么不干脆直接在床上解决算了?你是不知道我帮你拖地的时候,那个味儿差点让我这个姑娘家吐了!害不害臊啊你。”

一个姑娘家面对我的“一点式”,还能掐着腰,如此滔滔不绝,我有点搞不清是谁不害臊了。

“我说,你就不能去洗个澡吗?”她投来一个嫌弃的表情。

“哦。”我的身体老实的再次走进洗手间,理所当然的样子。

等等,我怎么这么听话?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说不出的憔悴。好久不洗的头发,像蚯蚓一样在头皮上吸附盘旋着。扣掉一大颗眼屎,还连着一丝黄色的黏液在眼角,差点疼的掉眼泪。鼻梁上全是乌黑的雀斑,黄蜡色的双颊上,点缀着杂乱的胡渣,泛着茫茫多的干枯皮屑。

我对着镜子里的衰样笑了笑,原来一个人的颓废,只需要几天。

打开门,她正面对着我,像在监督一个不听话的小孩,我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我对自己有些埋怨。

她对着我的肚子坏笑了几秒,走进我的厨房,往桌子上端了几盘菜,又盛了两大碗饭,无视一旁愣着的我。

“至少得穿条裤子吧,穿了来吃饭。”她拿着筷子,搬了个凳子坐在桌子另一头,发现我无动于衷,转过头催促“还愣着干嘛,快点儿呀。”

“哦……”

我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居然有几分羞耻的感觉。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想摸清此时宾主关系的反转。

我接过筷子,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再环顾周围整洁的房间,我的第一想法是,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过,她的手艺倒还不错,尝下第一口,就想抱着盘子大快朵颐,毕竟几天没吃饭了,早就饿的腿发软。可我又不好意思,我得控制着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真不痛快!

我不想为了一个陌生人,几个莫名其妙的善举,而变的不像我。

“那个,我没钱也没色,你这是……”我问的小心翼翼。

她鼓着腮帮子说:“我只是来蹭饭的啊,反正饭菜都是你的,我又不亏。”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冲我得意的笑着,拱了拱眉毛,很好吃的样子,好像她真的赚到了。

“你有女朋友吗?”

“没。”

“不会还是处男吧。”

确认完毕,她肯定脑子有病。

“你真的是处男啊!?”她的表情像哥伦布发现第二块新大陆一样。

“想笑就笑,别憋着。”我怕她把米粒从鼻孔喷到我脸上。

“不是,你误会了。处男有两种,一种是找不到的,一种是洁身自好的,我就好奇你是哪一种?”

“我喜欢男的。”我不屑于她阅屌无数的样子,干脆打断她的好奇。

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额……没事啦,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接着只剩下两个人咀嚼的声音,看着她找不到话题的样子,我有点得意。

她收拾好碗筷,走到门口时朝我撂下这么一句:“以后别再尿在地上了,今天害我差点滑倒。”说着她朝我抬了抬光着的脚丫。

我无言以对,听着像她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一样。这才是她搬到这里的第三天。

7

今夜蚊声不绝,有些闷热,有些烦。

打开朋友圈,看到你怀孕的消息,以及评论区阶梯状的祝福,实在想不出什么惊艳的祝词,索性点了个赞。心里却在对你说,有点快了吧,接着嘲笑了下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

看着照片中这个有点隆起的肚皮,幻想里面的小家伙是个什么样的,我希望是个女孩儿,最好像你,我甚至都勾勒好她的模样,是你的缩小版,哈哈,想来有点滑稽,有点落寞。

我猜测着这个新人无数条可能的旅途,但我希望无论如何,最后都随你一样落个幸福安定,这次是真心的。这个小生命,让我有点期待了。

说到生命,我好像,等不到了。

我开了一瓶酒,顺势把窗子全部拉开,夜空深邃的肚饿,吞掉了星月,蒙蒙的一片,悟不清几时,道不明黑白。

窗边时而有挣扎的落叶,在空中不甘的来回旋转,最后注定的沉淀,枯黄又憔悴,像是纸钱,楼下草丛凄廖的几声虫鸣,像是悼念。我应景的拿起瓶子抽动着,喉间温柔的滚动声,伴奏着此刻的萧条,演一场送别。

一阵微凉的风,拾走了窗沿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丝磨,盖过了虫鸣,暖场了落幕。

瓶的玻璃反射出,远处的高楼一片,还苟延残喘着几零璀璨。

扔掉了空荡的瓶子,微起迷离的眼,眺望迷途的远。

青春?韶华?我想为它们说声抱歉。请原谅我,在这个发少年狂之路,享着珠黄迟暮,叹着浮生若梦。

此刻,有人在沉睡,有人奋笔疾书;有人在做梦,有人挥斥方遒。唯独我,伴着克莱德曼的音乐,融化在这幅定格的画卷,感触着慢,沉浸着漫。自始至终,只有我没醉呢。

我希望,这就是我的终点,在这床头,贴着窗的角落,安稳的蜷缩着。我就像一颗无人问津的小草,柔软的床垫是我肥沃的土壤,酒精是我水源,香烟是我的二氧化碳,在屏幕照射下光合作用着。在这个富有安全感的角落,安稳的生长,并死去,没人知道,没人在乎,我来过。

今夜,我忘了用多少酒,随它漫长的涤荡,吐出多少雾,渲染它的凄凉。只是远处的一声鸡啼,提醒着我入眠,关上了窗。

8

在梦里找厕所,终于找到了,醒了。

“你醒了?”

眼前一个黑影背对着我坐在床上,吓我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膀胱里的液体差点挤压而出。

“我靠你神经病啊!”我揉揉眼睛,吵她叫喧。

她一边梳着头,一边啃着黄瓜,回过头委屈道:“这不是怕你骂我嘛,所以没敢开窗咯。”

我赶紧跑到厕所,打个冷战,喷射着尿液。

“你都睡了两天了,不累呀?”

“你怎么进来的?”我条件反射的穿着衣服。

“大概……门没锁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

“不说这个了,饭快凉了。”她把镜子个梳子放在了兜里,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不得不说,她做的菜很好吃,跟我妈有点像,想到我妈,有些愧疚。

吃完后,她照常收拾碗筷,我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害怕这个女人走进了我的生活。

她从厨房出来,对着我莞尔一笑:“不如,我们谈谈吧?”

“我说了我喜欢男的。”

“你好自恋啊,谁要跟你谈朋友啊。”

我尴尬。

接着她小心的问:“你可不可以,不抽烟不喝酒?”

我面无表情“为什么。”

“因为满地的烟头跟空瓶子真的很难打扫的。”

我不屑道:“又不是我让你……”没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因为我又看到了异常干净的地板。

突然,后脑一麻,浑身没了知觉,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了?”她慌张的跑来扶着我。

“没什么,吃饭吃醉了。”我想了想,接着说:“以后不要来我这了。”

她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可怜:“为什么?”

我向她站了一个军姿,深深的鞠了个躬。正经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但我真的感谢你做的一切,可是我又不想别人打扰我的生活,对不起。这样吧,我给你拿一千块钱,你也不用到我这蹭饭了,算我请你的,不用客气。”

说完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钞票,往她身上塞去。

她委屈的说“谁稀罕你这点钱啊,我只是……反正我不要!”

我把她往门外推,她就是赖着不走,在推搡中我不耐烦了。

“不要算了,给我滚!”

她有点儿被我吓愣住了,我趁机把她推到门外关上了门,长舒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为难的决断。

刚回来几步,又听到了敲门声。

“你还想怎样啊!”开了一个缝朝她吼道。

“你还是把钱给我吧。”她面无表情的说。

“哦,好。”

门关上后,我居然有一丝失落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是因为钱的缘故,可我在乎钱吗?

9

到了晚上,我习惯性的打开窗,可是我无暇欣赏窗外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畅快的样子。

从箱子里抽出一瓶酒,开的时候竟有些犹豫,想着还是点根烟算了,但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有些舍不得。

百无聊赖之间,我的手伸进了内裤,确定门关好之后,我站在窗前,打算发泄一下,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某个性感的女星赤裸的娇躯。

情欲高涨之时,一个东西落在了我的阳具上,痒痒的,在爬。

我低头一看……

是个大虫子!

吓得我一阵哆嗦加激灵的把它抖掉,连忙后退几步。

那是个我没见的生物!非常恐怖的生物!像是变异的蛐蛐!不对,比蛐蛐还要大!它甲壳上长着翅膀,很多条腿,长长的两条头须。

太邪恶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怪胎!

我朝它大吼大叫,试图把它赶走。可它好像宠辱不惊,胸有成竹的把头面对着我。两条长长的头须摇摆着,耀武扬威的挑衅!

我有点没辙,两腿发软,小心翼翼的朝它狠踱了一小步。

它突然扑腾几下翅膀!向我冲刺几个箭步!

我本能的朝后猛退!椅子把我扑通一声向后绊倒!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全身痉挛,头皮发麻,紧靠着墙,完了!没有退路了!

这时门被打开,我的邻居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赤脚向我走来。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祈求的望着她。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对面的活物。她的表情先是惊讶,接着嘴唇抽搐着粽成了菊花,脸憋的胀红,最后终于忍不住:“噗——!所以……你被蟑螂强暴了?”

她眼中的景象一定是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光着身子,内裤挂在膝盖,低耸着下体,瘫坐在墙边浑身冷汗,瑟瑟发抖。而他对面是一只霸道的“蟑螂”,惬意的捋着头须,像是抽着事后的一根烟。

“快快快、快弄死它!”我带着哭腔喊道。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接近那个怪兽,端详了几秒。

突然!她右脚横起、锁定目标、重重砸下、随即一碾、吧唧一声、完美击杀!迅捷如风、动如脱兔!

“好……好帅。”我呆呆的望着她,心底暗暗的说。

踩完后她便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真是的。”走到门口时,她嘟囔着嘴,若无其事的撂下这么一句话。

那只蟑螂……还黏在她的脚上……

好……好强悍的女人,我傻在原地,把内裤提了上来。

原来这就是蟑螂,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想起被那么多条腿爬着的感觉,真是心有余悸,全身发麻!

南方真可怕!

南方的女人更可怕!

10

我时不时的看时间,中午了。

咚咚咚……

敲门声终于响起,我赶紧起床给她开门。

等等,为什么我要说终于?为什么一定会是她?

门开了,我惊讶的看着她,她惊讶的看着我。

她看了看我身后依然干净的房间,欣慰的说:“哟,表现不错,没抽烟也没喝酒,而且还穿裤子了。”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吃啊,快让开,很重的!”她拎着几大篮子鸡鸭鱼肉在门口。

“哦。”我听话的让开,心里有点暖,原来她并不是为了钱。

她今天就穿了个白色吊带裙,薄薄的口袋里装着梳镜,头发凌乱,依然赤着脚,显然不是刚出门的样子。

“你就穿这个出去买的?”

“怎么可能!碰到色狼怎么办,昨天你给我钱的时候我就买了,就是……”

我打破尴尬:“昨天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我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下半身。

“真没想到你居然怕蟑螂,说出去笑死了。”她回我一个自大的表情,看到我眼神不对,她赶紧捂住短裙,变了脸色:“往哪儿看呢?”

“你误会了,我在找你脚底板的那只……蟑螂。”说道蟑螂,我的心咯噔一下。

“放心啦,被我冲掉了。饿了吧?等会儿就好了啊。”说完,她走进了厨房。

我就站在原地,有些拘谨,可又不好说什么,又有点想笑,明明是我的房间,搞得像我是客人一样。

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我有些好奇,她做饭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带着镜子梳子,也许漂亮的女孩儿总是注重自己的仪表吧,就是不知道她的内外如何。

我从她背后慢慢的接近,老实说,我从未仔细的打量过她,她做饭的样子挺好看的。而且……

我不由自主的靠进了些,她应该也刚起床不久,身上的这件衣服应该也是睡衣。裸露的腋下双臂,和白皙的大腿让我口干舌燥,她颈间的肌肤看起来娇嫩欲滴,不知道触感怎么样,几撮卷发离落在柔弱的后肩,像是挑逗。原来凌乱和清纯是可以结合在一起的。

我呼吸急促,我能感受到下体的胀痛,不由得又悄悄接近她几步。

我闻到了只有女人特有的气味儿,心底一阵暗潮涌动,紧贴在她身上的薄衣,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娇姿,脑海里她的胴体渐渐清晰,她好性感。

我想再往前一步,我的手已经朝她的腰身伸了过去……

犯罪?反正我只剩下一年了,破罐子破摔!还怕个屁!如今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只差一步!

我的指尖轻触到她衣物的一瞬间,我停了下来。

“我凭什么!?”我想。

好险!我羞愧的跑出厨房,躲进厕所里大声喘息,连忙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浇灌。总算冷静了些许,天啊,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太可怕了!

而让我停下来的,应该是良心吧。

我摇摇头苦笑,眼角突然有些湿润,我要对我的小蝌蚪说声抱歉,因为它们不甘心永远被播种在墙上。呵呵,处男,说不定死后能凭这个身份,在鬼界里享有一尊之地呢。

“拉屎拉完没!拉完快来吃!”那个害我差点犯罪的女人在门外叫喧着。

今天的菜依然美味,就是有点糊,我还找到了她的几根头发。

我看她一直盯着我看,我问:“你怎么不吃啊。”

“你好帅啊。”

“好拙劣的演技。话说,你的头发很像蟑螂头须。”我打趣道,并夹起了一根头发给她看。

她没有说话,依然呆呆的盯着我,面露潮色。

“恩,不错,这才有点像。”

我看她还在看我,我放下筷子,有点不耐烦了:“我脸上有屎?”

“哦,没,嘿嘿,吃饭。”说完她就连忙的扒着饭吃,没有夹菜。

午饭后,我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想抽根烟,看了看她,她怎么还不走。

她坐在桌前,抖了抖胸前的衣服,应该是有些闷了,她走到窗边,触碰到开关的瞬间,她看了看我,又把手缩了回去。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在迁就着彼此,有些可笑。我起身,直接把窗户开了个底。

阳光进来的瞬间,有些刺眼。

“咦?这谁的婚纱照啊,好漂亮啊,不过怎么只有一半啊?”借着窗外的明亮,她从我键盘下面抽出那半张照片。

我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试图朝她夺取:“还给我!”

她一边躲闪,一边嬉皮笑脸:“哦~我懂了,被剪去那个人肯定是她老公,你喜欢她。”

我恼羞成怒:“你快给我!”

她撇了撇嘴,把照片揣在怀里的深处:“不给!谁让你骗我你喜欢男的来着。”

我强压心中的怒火,紫着脸说:“不给是吧。”

她用鼻孔瞪着我:“是啊,你能怎么滴?”

我把她扑倒在地上,使劲往掰开她紧缩进怀里的手,我的眼里只有那张照片,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一阵猛烈的推搡中……

啪!

她打了我一个耳光。

“你弄疼我了!”她眼角泛着泪花。

只见她的衣物被我扯的变了型,一只胸罩还往下错了位,我这才意识到我刚才疯狂的举动。

“对、对不起。”我手忙脚乱的伸进她衣服里把她的胸罩扶正。

啪!又是一记耳光!

“流氓!”

甩完这句话她就跑开了。

我拿着褶皱的照片僵在原地。今天,我没有抱着“轻薄”的想法,“轻薄”了一个女人。我的样子肯定像个傻逼。

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冤枉的流氓。

她掰弯了我的悲观主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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