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碗牛肉丼的随想

距离我乘坐的高铁还有两个小时开车的时候，我坐在食其家的店里用手机在写着什么。面前是一瓶乌龙茶和我刚刚吃完的牛肉丼。

在我点餐到坐下吃完的半个小时里，店里的人已经来来去去变换了四五波。三十分钟的时间，粗略估计一下，他们吃一餐饭只要五六分钟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难以置信？

虽然离家多年，经常在外出行，租的房子没有厨房，只偶尔在男友家做做饭。但我就是不习惯吃便利店的快餐，尤其是24h便利店的盒饭。说不清自己在到底在坚持什么，又在执拗着什么？只是打心底里觉得，食物的姿态、不应当是这样的。

我总觉得万物都有灵气，因为都是生命，只不过有的会动会说话，有的只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过完这一生。无论什么生命，活这一生都很费力。便利店的食物可能从萌芽的时期开始就很悲哀了，植物经受着农药的浇灌，按着人们理想的周期去生长、等待着被收割清洗、送进工厂；至于动物，更是被不停的催生，身体像被放大镜放大了一般的狂长。

可就是这样，这些植物动物还是会被当做原材料，送进机械化的工厂、洗净、切割、煮熟、打包、检验、派送以及售卖。他们的存在，成了一串串的数字和文字。譬如鸡肉二百克、青酱油十毫升、糖二十五克、鸡精三克，摄氏一百五十度高于室内气压二十卡帕，三十分钟。打包后照烧鸡胸饭售价18.3元，5-6摄氏度冷藏保质期三天。

这可能就是便利店烹饪的一份“菜谱”和一只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最后，这份饭可能会被一个十一点下班饥肠辘辘的白领青年购买，然后加热一分半，三分钟吃完扔掉，出门前还心里默念一句：真难吃，等我发工资了一定要去吃一顿大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当然也可能雨伞忘带了回头来拿雨伞。

可我固执的认为，食物不应该是这样的，食物应当是有温度的。从婴儿出医院的时候开始，我就是在外婆家长大的。那时候，妈妈和我不在一起，我从没吃过母乳。保证我在婴儿时代不被饿死的是成箱的一款印有向日葵图案的奶粉，那就是我的母乳。虽然很多人都说婴儿时代的事情人不会有记忆。可我每一次想母乳、奶水这类东西的时候，脑海里总会奔腾出来一朵大大的向日葵。

也因为如此，现在的我宁愿购买国外的进口奶也不愿购买国内的牛奶，不为别的、只因为很多国内奶是奶粉做的复原乳。但也因为我没吃过母乳，所以外婆特别心疼我。从我长牙开始，留给我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而我，可能也是因为奶粉喝多了，所以从小就嘴壮，总在不停的吃东西，饿的时候连酱油开水泡白米饭都吃过，除了菜不吃、其他都吃。于是，对外婆的回忆，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厨房。

那时候，外婆总坚持每天早上起早买菜。用她的话说，早市上能买到自己家种的菜、侍弄的静心、好吃。那时候家里还没有豆浆机，每天早上起来总会看见一桌子的好吃的，盛放在小铝锅里冒着热气的楼下买的豆浆、路口大叔家刚炸好的油条，即使是白粥也会配上备得福的榨菜块和外婆自己腌的蒜茄子。

外婆对我说：吃饭不是头等大事，但好好吃饭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东北不喜甜、做菜也实在，小时候没吃过照烧鸡只吃过红烧肉，不知道鸡胸还能单着买。记忆里，高压锅飘出的总是小鸡炖蘑菇特有的味道，家里最大的铝锅中不是包子在慢慢膨胀就是饺子在锅里游泳。

家里人多，每次聚会都将近二十人。每次家里人回来，外婆总会炖一大锅炖菜，无论是什么，都很好吃。每到家宴那天，外婆总会把精挑细选出来的小鸡或者猪棒骨，洗净斩块，搭着农家种的蔬菜一起，在高压锅里面炖煮着。那一天的外婆，连麻将都不出去打了，就在炉灶前面看着菜，想着今天天气冷多放两片姜，又或者我哥爱吃第二顿的豆角拌饭要多留点汤。

即使后来吃过很多的馆子，总觉得缺些什么。无论是清淡的阳春面、浓油赤酱的本帮红烧肉、芝香浓郁的意面还是保持本味的日料，都觉得吃起来不如预想中的好吃。我想，或许是因为所有的餐厅给我的食物都是他们想呈现出来的、却没人考虑过我喜不喜欢。

如果有人在上菜之后问一句怎么样、有什么建议和我说，我绝对会去第二次。又或者，老板自己对自己的食物很引以为傲，很在乎，也会让我有再去的理由。

食物应当是被尊重的不是吗？吃饭烹饪和吃饭不仅仅是为了果腹，还是一种内心的沟通和交流不是嘛？就如同人穿衣不仅仅为了遮羞还为了展示自我一样啊。

可是当我看见便利店快餐的时候，我还是提不起兴趣，即使宣传中说这个便当有着家的味道，它看起来也很色彩丰富。但是仍旧掩盖不了我打开饭盒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类似塑料的味道，解释不了即使配方都正常但味道就是不对的原因，也阻止不了那些食材即使冷链运输仍旧死气沉沉的事实。

所以，即使我饿，我也不想吃便利店便当，宁愿白水配饼干也不要，起码他们在我心里只是零食是加餐不是正餐。

出来十年，体重却降了十公斤。我想，这和我对食物的不妥协有些密不可分联系。可是没办法，我阻止不了内心的抵触。正餐不就应当是坐下来，静静享受食物在味蕾扩散的过程嘛？如果忙到连一顿饭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压缩饼干配营养剂，照样膳食均衡。即使再忙，留一顿饭的时间都不可以有吗？安安静静的感受一餐饭，然后整装重新上路会更有活力吧。就像火箭向下再弹出会更有动力一样。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