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的那次约会
直到现在,肖遥回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女人,还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那时,肖遥刚二十岁出头,大学刚毕业没两年,肖遥是从一个小县城到南京读大学的,毕业后没回去就留在南京打工。之前处过几个女朋友,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也就是说早就不是处男了。不过后来都分手了,一直也就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与他的同学一起住在位于城乡结合处的简陋的出租房里。有一次一起喝酒,他这样跟我说,以及下面当时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快过年了,天气阴冷,是那种南京特有的湿冷,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服,屋里屋外一个样。肖遥与两个朋友在台球室打台球。台球室位于他们租住的小区不远,装修简陋,四周暗灰色的墙壁上贴着台球名将的海报,有亨得利、希金斯、奥沙利文,当然还有中国的丁俊晖。
房间不算大,进门靠右,每排两张,摆着三排六张16球台球桌,一张斯努克台球桌在最左边,灯光无精打采,想要入睡又睡不着似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桌一男一女在打台球,与其说他们在打台球,不如说是调情,是那种让人不愿多看的倒胃口的调情,原来调情也是一种艺术。
肖遥与朋友玩了几局,嫌他们水平太臭,就让他的两个朋们友玩,自己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玩手机。百无聊赖之余,打开微信设置好条件,摇一摇,还真被他摇到一个离他不远又愿意聊天的女人。
这下肖遥来了精神,像突然捡到了钱似的。一来二去几句寒暄试探之后,肖遥让女人发照片来看,女人倒也爽快,跟着就发来一张,肖遥看后喜上眉梢。从照片上看,女人长得还算漂亮,不够水灵,但有一丝成熟的自信。那时还没有美颜之类的软件,照片无法做假,除非发的不是自己的照片。
他把照片给朋友看,那两个朋友也心里痒痒的,无心打球,让肖遥问对方有没有小姐妹一起的,一起约出来玩。女人说:没有。于是,稍显失落的朋友一起给肖遥筹谋划策,怎么约,去哪里,设置场景,如果女人惨不忍睹,如何不尴尬地脱身都考虑到了,这个话题他们都感兴趣。
肖遥曲里拐弯地约女人见面,没想到女人也没有过多地忸怩作态,就同意见面。
半小时后,肖遥在一个离台球室两站路的公交车站见到了这个女人。女人围着浅红色围巾,身穿黑色长款羽绒服,脚上穿着米黄色雪地靴。看起来不比肖遥小,中等身高,身材匀称,长头发,脸庞轮廓分明,虽然不及照片上漂亮,但看起来还算舒服。
夜越来越沉,路灯橙黄,马路上车来车往,都像在赶时间似的。肖遥与女人顺着站台边的人行道,边走边聊。内容无非是围绕各自情况的一些问答而已。人类有了语言,一方面缓解了无言的尴尬,另一方面,正因为有了语言,又增加了没话找话的尴尬。肖遥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去哪里,做什么,于是问女人想去哪里玩。女人提议去附近的一家高档按摩会所按摩。肖遥知道这家会所,以前和朋友来过一两次,消费不低,但心想还能够承受,就与女人一起打车去会所。
这是家开了多年的会所,重新装修后的大厅显得富丽堂皇。一盏大吊灯从十几米高的房顶坠下,上面挂满了水晶。左边墙上镶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大片金色的麦田尽头几间红色的房子,一条小路从门前穿过,两旁绿草葱翠,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着几多白云。油画下面是一张长长的皮沙发,沙发前面,两个玻璃茶几一字排开,每个茶几上放着一只大水晶玻璃烟缸。收银台在最里面,面向着入口的两扇玻璃门。
服务生热情周到,肖遥与女人刚进去,就听见齐声的“欢迎光临”。女声部与男声部融合得恰到好处,丰富而有力量。只是最后有个女孩咯咯地笑出声来,影响力整个表演的严肃性。
一个戴白手套的年轻的服务生把肖遥与女孩引导到换鞋区,并分发了男女手牌,在他们俩换好鞋后,引他们来到电梯前,送他们上了电梯。
浴室在二楼,男女分开。出了电梯,肖遥去男浴室,女人去了旁边的女浴室。
肖遥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躺在热腾腾的浴池里,仿佛千万只手骚挠着皮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象着与女人接下来的可能,他感到胯间的东西暴胀。浴室里除了腰间裹着浴巾的擦背的两个人外,没有其他人。他无心久泡,过了一会儿,到淋浴的区,冲洗完就出去了。
肖遥穿好会所的上衣短裤,让服务员安排了一个有两张按摩床的房间。房间不大,但装修讲究,墙面包绒,赤脚踩在地板上,温暖顺着脚底往上游走,造型典雅的吊灯垂在按摩床的上方,电视嵌入墙壁,电视下的桉几古朴大方,对面墙上一幅仿莫奈的睡莲在昏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肖遥躺在靠门的按摩床上看电视,等着女人来了再一起叫按摩的技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视剧都已经播完了一集了,女人还没来。肖遥按铃叫来服务员,请服务员去问问和他一起来的女人的情况。
过了几分钟,服务员回来说女人还在浴室里做项目。他感到纳闷,问服务员:“洗个澡还能有什么项目?”
服务员说:“里面的项目还蛮多的,有盐浴、奶浴、头摩、搓背还有做脚。”
肖遥心里不爽,心想这个女人总不会什么项目都做一遍吧。他看着电视,热情已经冷了一半。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女人终于来了。叫来服务员安排按摩,女人点了一个特级的熏香精油按摩,精油号称是这里最好的,技师也是这里最顶级的。肖遥随便叫了一个普通的按摩项目。整个按摩期间他们几乎没有交流,技师也不说话,只是认真尽责地工作,偶尔问问轻重如何。房间里只有电视还在喋喋不休。
一个小时半过去,项目做完,技师们报完钟就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肖遥和那个女人。房间里香薰缭绕,灯光暧昧。女人不说话,看着电视。
为了缓解尴尬,肖遥没话找话说:“按得怎么样,还舒服吧?”
女人说:“还行吧。”
肖遥说:“怎么不满意吗?我再帮你按按吧。”
女人说:“不用。”
“让我帮你按按嘛,”说着就凑到女人的按摩床上。
肖遥贴着床沿躺下,女人往床的另一边躲,本来按摩床不大,到底没法躲得太远。他们一起看了会电视,可肖遥无心看电视,悄悄把手伸进女人盖的毯子下面去探寻女人的身体。开始女人并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推开肖遥蠢蠢欲动的手,肖遥继续探索,内心忐忑,又勇往直前。
突然女人躲闪不过正色道:“你干嘛,别碰我。”声音不大,但口气坚决。顿时,肖遥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即将熊熊燃烧的火苗,被无情地浇灭。
他缩回手,无力辩驳,笑容僵在了脸上,下不去也上不来。还好灯光不明,否则他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尴尬就像蜘蛛网粘在他的脸上,扯不掉,但又感到真实地存在。过了个一两分钟,这段时间对于肖遥来说仿佛一个世纪。
最后,肖遥扯下尴尬,说对女人说:“时间太晚了,回去吧。”
女人说:“好。”
他们回到各自的更衣室里穿好衣服下楼。肖遥迅速穿好衣服下楼,等女孩一起下来,准备结账。过了不久,女孩也下来了,把手牌递给肖遥,就坐到大厅的大沙发上,等待换鞋。
肖遥问收银员:“消费多少钱?”
“请稍等,一共是1320元。”年轻的收银员,一边说一边把账单递给肖遥。那时,他的一个月工资月才二千元。
肖遥掏出钱包准备结账,后头看一眼坐在沙发的女人,只见她正埋头悠闲地刷着手机,一切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在一瞬间,肖遥做了个决定。
他看完账单对收银员说:“我消费的是300元,剩下的是那个女人消费的,”他把嘴朝女人方向撅了撅,示意收银员,“与我没关系,我们各付各的。”
收银员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好的,先生。”
这时,肖遥注意到这个收银小伙子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肖遥也朝他微微一笑,但不明显。付完自己的账,服务员取来他的鞋子,肖遥悠闲地穿好鞋,瞥一眼坐在远处大沙发上的女人,女人有些好奇地望向他。
穿好鞋,肖遥走到女人面前说了声再见,大摇大摆地走向大门,服务员为他开门,在他走出大门的时候,服务员齐声喊:“欢迎再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