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小记
裤子小记
“春秋乱穿衣”。
中秋节过后，天气逐渐变凉，于是翻箱倒柜寻找换季的衣服。尤其是裤子，薄的太薄，厚的太厚，要么颜色浅，要么样式旧，反正是合乎心意的不多。老伴在一旁提醒道：“好去买条裤子了。”真谢谢她的美意，但她的一句话却勾起了我对裤子的一些过往回忆。
记得在县城上初中时，因为家境贫穷，一年到头大约只有一条裤子可穿，面料是“卡叽布涤纶”之类的货色，不是什么好料。这种布料有一个好处，就是结实耐磨，而且还耐脏，一星期基本上不用换，说实在话，就是想换也没得换呀。大约在上初二的时候，我穿了一条蓝色的裤子，可能是穿得时间够长了，再加上学生时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天尽做冷板凳”，所以裤子后面屁股上磨的锃亮，亮晶晶，明晃晃，好像两面镜子，油光可鉴，格外刺眼。有一次上英语课，赵老师讲兴大发，兴致很高，板书板的特别多，书写了一黑板还没有写完，中间叫我擦一下黑板，准备再写，大有一写而不可收拾之势。但对于来自农村的我来说，衣着简陋，自卑心强，平日早就对裤子上的两面镜子无可奈何，暗自苦恼，现在却叫我上讲台擦黑板，亮闪闪的裤子肯定会暴露无遗，令我当众出丑。为了避免尴尬，虚荣心很强的我迟疑了好一大会儿。老师认为我没听到，又叫了我一次，没出息要面子的我依旧岿然不动。老师见我无动于衷，刚要发火，恰好我的同桌郭海德，头脑灵活，腿脚勤快，迅速跑上讲台，擦尽黑板，帮我解了围。对于此事，我非常后悔，多少年来我一直是心生悔恨。尤其是在每年的教师节，一想到自己那怯懦丑陋的一幕，就觉得自己虚荣无比，仅仅为了那一点点自尊，仅仅是为了那一顶点脸面，竟然没有顺当的听老师的话，让老师生气，感到非常对不住老师。唉，都是因为穷惹得祸,一条裤子让我背了个不尊师的骂名!
“卡叽布”裤子烙印着我少年求学时贫穷窘迫的一面。
80年代我上了中专。时兴一种灯笼裤，此种裤子是裤管直筒宽大，裤脚口收紧，裤腰部位嵌缝松紧带，上下两端紧窄，中段松肥，形如灯笼，就像今天练太极拳或练功时穿的服装一样。我的哥哥当时在铁路上班，不知是得风气之先，还是赶新潮，图洋气，反正也给我买了一件。当时年龄小，也没有认为是奇装异服，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朦胧隐约地认为——“新颖奇特就是时髦吧”。也许是青春无畏，也许是年轻无敌，当时就穿了这样一条奇特的肥大裤子，竟大摇大摆、堂而皇之、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教室，徜徉于校园，行走在大街。今天想来，真惊叹于当时的年轻无知，如此可笑的服装竟然也能穿出身，一定是赢足了讶异的眼光!
灯笼裤子穿出了我青春时期的桀骜幼稚。
1991年我参加工作了。上班后有了工资，经济上有了主动权了。以前的衣服都是父母给做的，或者是哥哥替下的，都是被动的得来。这一年春节，觉得过年了，手头也有钱了，总得添件新衣服打扮一下吧!于是到县图书馆大楼下面的一家商店去买裤子。当时刚毕业不久，对买裤子是没有啥经验，既不知道腰围，也不了解裆浅，何况那时也没有试衣间，买裤子只是看样式，比裤长，凭感觉。于是在仓促之中买了一条样式颜色尚可的裤子。在普天同庆、瑞气祥和的大年初一穿上了，穿上后便觉得有点瘦，太紧身，不合体。但事已至此，没法换了，将就着穿吧。去串门拜年时，村里的一个嫂子，见到我穿的新裤子，便带着异样的语气笑道：“吆！他小叔的裤子真好看呀！”人们说话，有的正直诚恳，有的阳奉阴违，听了她的话是话里有话，我当时就明白了，肯定是裤子很不得体，出了洋相。一气之下，便回家脱之扔之废之。就这样一条新裤子，只穿了一天，便完成了它短暂的使命，从此云深不知处了。
第一次买裤子的结局反射出我生活阅历的浅白。
1993年我开始谈对象了。那时刚二十刚出头，谈不上成熟，没什么人生阅历，简直是一张白纸。一年的夏天，我对象埋怨说：“别人都送夏衣了，你还没有表示，是不是心中没有我呀！”我一脸诧异，大惑不解地问道：“什么是送夏衣？”说来可笑，我平时是一件衬衣穿四季，一条裤子穿一年，真不知道衣服还有春夏秋冬之分!从送夏衣这件事中，我才补上了一堂可笑的生活课，原来衣服是有厚薄之分，有季节之变的；裤子也不是一成不变，能一年穿到头的。好在这一年我投桃报李，送夏衣不记得送什么衣服了，反正是自己也首次穿上了清爽凉快的夏裤。
夏裤的经历让我懂得了一些生活常识和人情世故。
到了不惑之年，我才开始逐渐了解了裤子，知道裤子款式有牛仔裤、休闲裤、运动裤；面料材质有棉质的、丝质的、皮的、布的；舒适度有紧身款、宽松型；长短类有长裤和马裤等等。我家附近有一家裤店，里面的裤子款式多样，价格适中，现场扦裤角，终生免费熨烫，我是多年的忠实顾客。我买裤子基本上不费周折，无需过多考虑，往往是直奔裤店，选择方针主看休闲，次问价格，舒适第一，样式第二。如合心意，当场试穿，腰裆合适，通体满意，立马扦角，随手付款，瞬间搞定。不像是女士们买衣服，东瞅瞅，西逛逛，这家看，那家望，货比三家，价问六主。女士买衣服如同大海捞针，我买裤子则是探囊取物；女士买衣服追求的是感觉风度品味，我买裤子则为了实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