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念 洗澡难道要穿衣服吗？

一日放学后，我顶着烈日炎炎去村里买肠粉。沉如铅球的脚步声在村里青山绿水中间，不免有些大煞风景。

无奈身无长物，只余了买肠粉的心。

到肠粉铺子前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见到我这名支教老师都非常热情，本来我前面大概有四五个小朋友也正在排队买肠粉，老板一见到我，对我笑如夏花绚烂的脸转头就雷公劈面，厉声呵斥道：“让老师先！”

我被老板一吆喝，浑浊不堪的脑子飞过夏天的一只鸟雀，随了老板的方向定睛看去，原来是一群四五年级的捣蛋鬼！我料想他们铁定是不肯的。果不出我的意料，只见几个小男孩，剑拔弩张一般，争先恐后怒目而圆瞪，踮起脚跟和老板撕逼道：“先来后到，我们不让！”

又何苦为难他们，剥夺他们的公民权利。虽说尊师重道。

我一笑置之，对老板说：“老板，这些孩子说得对！是应该先来后到的！”说完对着几个孩子投去友善的目光。几个孩子见状，不由得脸红心跳外加不知所措的难为情。赶紧躲避了我的眼神，站到离我三尺开外的地方。

我心里窃笑。怎么有胆说，没脸见我。

时间在静默作响，我站在烈日下的凉棚里纳凉。身后蠢蠢欲动的燥热，叽叽咋咋似麻雀的此起彼伏，我又岂会不知，只装聋作哑罢了。

静静等待，不要期待也不要悲观，我的这群孩子给了我惨痛的教训。

“石老师。”声似洪钟。我依旧一幅泰山千年不倒的姿势。

“石老板。”声欲震钟。我现在累得很，千万不要来烦我。

“石老猪。”势如破竹。我装的矜持已经没有什么效用了，那就勉为其难应声你们一句吧。

“有什么事？”丢下一句高冷，我面无表情。

一个叫坚鹏的小男孩，平时在课堂上尤其淘气，一言不合就暴跳如雷。只见他玩世不恭中带着些许的有愧于心，嬉皮笑脸望着我，起先诺诺蚊声，而后胸有成竹，对我大声说道：

“石老板，上次锦洪光着身子在河里洗澡！”

你这搭讪的手法也太不高明，我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斜着脑袋看着他天真稚嫩的童颜，反问道：

“有谁洗澡是穿着衣服洗的吗？”

坚鹏一听，小脑袋瓜转了地球几圈，半天没反应过来。我见他收敛的笑容后的窘态，心中大爽，吆喝道：“原来坚鹏洗澡是穿着衣服洗的！”坚鹏周围那一群“狐朋狗友”一听，都忍不住个个憨态可掬的大笑起来。连卖肠粉那平时温和的老板娘也跟着漏出了笑容。

坚鹏见他们都在笑他，气从丹田冒出来，歪脖子骂街般，转身怒斥他们几句，几个唯他马首是瞻的小孩立刻敛声屏气，不再言语。

他输人不输阵的，回过头来，补了句：

“锦洪洗澡的时候，佳伟拿着手机光明正大的在偷拍！”

他说完好像爆了一个猛料给我一般，得意的仰着头，岂料我连同卖肠粉的老板、老板娘一听，再也控制不住气都要给笑弯了腰。

“坚鹏，佳伟没事找事干，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谁叫你平时在课堂上欺负我，如今总算给我逮着空子数落你一番。我这个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了点，有仇必报是我的一贯行事作风。

“小孩，你的肠粉好了！”老板招呼坚鹏。

坚鹏气鼓鼓拿起肠粉，恨了我一个大白眼，昂头阔步大步朝前走去。我瞧着他远走的背影，小孩无所畏惧的天真脸庞和稚气可笑的童年趣事。竟然把我这一天的阴霾悄悄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