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书旅行

是怎样的印度人,让泰戈尔写出了“生如夏花之绚烂”?

2020-03-02  本文已影响0人  Serena婧婧

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
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
——泰戈尔

01

那天在瓦拉纳西,我们刚乘上一辆突突车,便紧接着上来了好几位拼车搭档。大家在狭小又漏风的“车厢”里,膝盖碰着膝盖,大眼瞪着小眼。世界各地地走,我们总喜欢逮着机会和当地人套近乎,可是在印度碰到坑蒙拐骗的事儿太多,这一回,我们只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其中有一个穆斯林小伙子,戴着特有的穆斯林帽子,膝头放着一大个包裹,腼腆地回应了我们的微笑。大概觉得面对外国人不寒暄几句不礼貌,便用自己半生不熟的一点点英语问我们是不是住在这一带。于是乎,我们与当地人交流的本能又被激发了,一连串的问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他家住在哪?

对话内容有些超出了他的英语水平,但他显然放开了很多,打开膝头的包裹给我们看:“我们家是做沙丽的,看,这些都是我们家做的沙丽!”“我是去送货的,隔两三天便会来送货,这条街有四家店都是我的伙合作伙伴!”“下一次,欢迎来我家玩呀!”他下车的地方离我们的住处不远,我们便一起下了车,和他一起去送了货。就在路上短短寒暄了10分钟,他便热情地对沙丽店的老板说:“这两位是我的中国朋友!”

在小巷子里遇到了几位穆斯林男孩

我们相互留下的联系方式,得知他的名字叫Karim,他在我们的谷歌地图上标记了自己的住处。

Karim或许只是出于礼貌,才邀请我们去他家玩,但我们是不会放过这个去印度穆斯林家参观的机会的,两天后便顺着谷歌地图的标记,到了他家村门口。

一进村子,大家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我们这才意识到,这儿已经不是瓦拉纳西的旅游区了,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印度居民区,他们一点儿都不会说英语,他们也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外国人。该死的是,村里的路七拐八拐就和迷宫一样,Karim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接电话,我们用英语问:“我们找Karim,有谁认识Karim家吗?”几十个印度人看看我们,又看看我们手机上Karim的名字,一边摇摇头,一边还是固执地用好奇的眼神死盯着我们。

这是Karim送我们回到村口的时候了,但被围观的这幅场景还是一样的。那位戴眼镜的小哥哥,一直企图在众人面前显得自己学富五车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来看西洋景,却没人能帮得了我们……我们只好一遍一遍地拨着Karim的电话。后来不知从哪儿冒出俩小伙子,自告奋勇地带着我们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感觉都走到了邻村,终于在村口见到了向我们挥着手的Karim!

Karim的家有整整一幢房子,三层楼,全家十几口人都住在里头。一楼是生产沙丽的车间,摆满了正在工作的机器,他的爸爸和几个儿子们天天都忙着生产沙丽。二楼开始便是大家一起生活的地方了,除了起居室以外,每一个小家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卧室——Karim一家三口住一间,他的大哥、二哥一家也分别住一间,家里那些二十几岁准备成家的男孩,会另辟一间给他。房间都不大,房子也只是用最简单的水泥糊起来的,一大家子人住在里头其实非常拥挤。

家里的男人们请我们在客厅席地而坐,给我们展示他们家的沙丽,也手舞足蹈地与我们交流——原来Karim已经是他们家英语最好的那一个了。但穆斯林家的女人们却十分腼腆,要么送上点心和茶,转头就走,要么就躲在门缝边偷偷地看。我极想招呼她们一块儿坐下,但他们进了屋子也只是站在一边。

Karim的大哥,超有大哥范儿

这是一个穆斯林聚集区,人口很多,Karim家楼下的空地上堆满了垃圾。基础设施也并不太好,每天总会停电那么一两次,大家也都习惯了。我们见到墙上挂着一张麦加圣城的照片,便问:“你们很想去麦加吧?”Karim说:”那是当然,但钱是个大问题,或许有一天等我有钱了,就能带上全家人一起去了。“

临走的时候,我送了些不值得一提的小玩意儿,全家人都开心得不得了,硬是把一条沙丽围巾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Karim都热衷于给我们打视频电话,让我们看看他5岁的儿子,或者秀一下他所在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离一个穆斯林家庭这么近,虽然信仰千差万别,虽然交流也并不通畅,但总有一种相似的东西流淌在我们之间,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世间人情“吧。

02

在瓦拉纳西觅到了一家屋顶餐厅,攀爬着翠绿的植物,也晒着花花绿绿的被褥,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等待午餐的时候,餐厅创始人跑上楼来向我们介绍了一番他的故事。

原来这儿不仅能吃饭,还能学瑜伽,好多西方游客都是专程来找他学瑜伽的,如果感兴趣的话,他们还可以留下来教教孩子,做一回志愿者老师。听到有孩子在这儿,我一下就来了兴趣:”他们免费在这学习吗?“”是呀,有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不起书,就把他们放在了我这儿。“

楼顶的餐厅,local风

于是吃完饭,我便迫不及待地下楼去看正在学习的孩子们。说是在上课,其实也就是一位当地老师照管着他们,孩子们的年龄差距很大,最大的12岁,最小的才3岁。大家就坐在褪了色的绿色桌椅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本作业本,上面是老师专门为他们出的题,有数学也有英语。

孩子让出题,他捏着一只快要写没了的铅笔,不知如何下手

孩子们都很热情,招呼我坐到她们中间,最小的那一只更是激动地爬来爬去,哪里还坐得下来。孩子们也很积极,都争先恐后的拿来作业本,让我们给出题,一旦答对了,一定要你用红笔在上面打个勾,写一个”好“字。我也出了难题去考她们,发现她们的英语也就是死记硬背地记住了26个字母,根本谈不上什么拼读;乘除法算术题也是连蒙带猜,更不用说什么99乘法表了——比大部分的中国同龄孩子差远了。

这个小楼的创始人丝毫不怀疑教育的力量,和我一样;他希望自己能够力所能及地提供给孩子和家庭一些帮助,和我一样;他吸引世界各地的人来到他的瑜伽工作室,也想让孩子们看到这个世界之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习,也和我一样。我跋山涉水,在非洲乌干达,在南美秘鲁,在亚洲印度,都曾遇到过和我一样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我身处远方,也并不觉得孤单。

03

印度有一种非常有名的“人体艺术”,叫做汉娜手绘。他们用一种特定的植物磨成颜料,由手绘师像画画一般地描绘在你的手上、胳膊上,等上两三个小时,颜色便渗进了皮肤,颜料会一块块地慢慢脱落,身上就留下了如纹身一般的图案。

在印度旅行的一路上,我都想尝试汉娜手绘,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在克久拉霍的一家民宿住下的时候,替我们搬运行李的印度小哥哥问道:“夫人,您想要汉娜手绘吗?我可以把手绘师叫到房间里来帮您画。“我担心如此尊贵的服务要价不菲,而且又急着去逛古庙,就随意答了一句:”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等回到房间,得知手绘师已经联系好了,马上就到。等手绘师,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她还是个孩子啊!那印度小哥忙解释:”夫人,这是我的侄女儿,她很有天赋的!“我问小姑娘:”你几岁啦?“她用标准的英文回答我:”11岁。“

手绘前,老公反复问了我好几遍:“你确定要让她给你画?你不怕你的手被画成一张儿童画吗?”我看着站在我面前这位腼腆的小姑娘,伶俐中略带一丝胆怯,心想着:把我的手画坏了事儿小,打击了小姑娘的自信心就不好了。便用手机搜了一张并不太复杂的图案,让她照着画。

小姑娘画的非常认真,但光线很暗,要保持这种姿势画画也很累。但他正在通过自己的劳动赚钱呢!

颜料在她的手指尖挤得有些歪歪扭扭的,图案也并没有画得很对称,但已经高于了我的预期,况且这样多线条的图案,只要不是错的太夸张,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我告诉她说,我很喜欢!却引来他的叔叔坚持要她给我老公也画上一个,结果画在我老公手背上的那颗大太阳,真的很像一张儿童画。

拍完这张照,他就忍不住去疯狂洗手了

这家民宿是两个法国女人开的,边上有一家民宿自带的餐厅。每天早餐的时候,都能看见一位很有味道的中年法国女人,哼着音响里放的法国小曲儿,一边布置着她的餐厅。她说,她和朋友几年前来克久拉霍旅行,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便决定在这儿经营一家像样的民宿——这个小城没有音乐,人不可以没有音乐,所以她要在她的民宿放起歌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每当她不在餐厅的时候,音响里的歌便不再是法国的情调,而是浓浓的印度咖喱味儿!

04

克久拉霍这个小城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只是那些爱经神庙,还有每天走过路过的那些小商小贩们——他们实在是太过于热情了!

只要我们路过,便会大声招呼:“进来看看啊,只要一分钟!不买没关系,只要一分钟!”假如我们谢绝,他们便说:“那就下次吧,但你要保证哦,下次路过你一定要进来哦,你一定要记住你的承诺哦!”可我根本就没有承诺什么呀!

这位印度小哥哥为了骗我买条围巾,又请我喝茶,又陪我聊天。我最终也没有踏入消费主义的陷阱

有一回拗不过,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便走了进去。那是一家饰品店,但所有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好几年没有人来光顾了,灰尘积的都见不到原本的颜色。店主推销了半天,却一点儿都没见到想买的东西,但一分钟之后他真的会放你走吗?太天真了!

无奈之下,我拿起了一根脚链。这下他可来了精神,居然把这根脚链放在一只电子小秤上,说:“哎呀,你眼光可真好,这可是银质的,按克算钱。”我一听这话,起身就要走,他忙拦下我,又说:“不贵不贵!”最后还是一番讨价还价,用20块人民币的价钱买下了这根银质脚链。

但走出店门之后,别的小商小贩会放过你吗?太天真了!他们会团团围住质问你:“我家也有啊!为什么你买别人家不买我家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那一刻,我秒懂了男人被老婆质问“你为什么给别人的朋友圈点赞不给我点赞?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的无奈。

我在印度的火车站遇到过一位抱着孙子的大爷,完全不能交流,却就是那样喜笑颜开地看着我们,让我用手机为他们拍一张照。

我在印度的火车上遇到过一位用脏兮兮的双手削着苹果的大娘,热情的说要分给我们吃一块儿,我经不住好意,却在第二天就犯了急性肠胃炎,也不知是不是那块苹果惹的祸。

我在印度博物馆地免费寄存柜那儿见过一位流浪汉,自己的所有家当都存在了一个小柜子里。

我还见过一位小店主,因为神牛偷吃了他卖的薯片,就拿扫把追着打。我说,不是不能打神牛的吗?他自有一套解释:当神牛犯错在先的时候,轻轻的打是可以的。

我的文字很苍白,留不住生命里出现的那些五光十色的鲜活的人们。是他们丰富了我的生命旅程,也是他们把我的回忆串成了会动的剧照。我问自己,为什么印度诗人泰戈尔写出了“生如夏花之绚烂”这样的诗句呢?再去翻开《飞鸟集》,他用另一句诗回答了我:

快乐很简单,但要做到简单却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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