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31

我的外公外婆

2018-03-31

我的外公外婆是这世上最质朴善良的人！

外公生于民国24年，外婆比外公小两岁，生于民国26年，也就是1937年，他们那一辈的人喜欢说民国。外公有兄弟三人，姐妹两人，他排行第二。解放前的社会即使只是从电视剧里看，我们也知道那是个乱世，生在这么一个大家庭，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幺儿，外公小时候就过继给了村上一个鰥公，直到解放后，分生产队，鰥公吃上五保，外公才又回到原来的家庭。外婆的身世也是一把辛酸泪，年幼丧父，太外婆一个弱质女流根本拉扯不大一儿一女（外婆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只能带着俩孩子再嫁。在继父家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听外婆讲她当年也想上学，但是第一天领的新书就被继父退回去了，之后就干活养家，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嫁给外公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外公外婆的经历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外公外婆共生育了九个孩子，前三个都夭折了，听我妈讲最大的姨妈都十三岁了，因为急性肠胃炎在大年三十夭折了，那个年一家过得愁云惨淡，外婆哭得特别伤心！剩下的六个孩子，前仨都是女儿，为此，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外公外婆没少听闲言碎语。为了养活一大家子，外公外婆根本没什么时间来看孩子，都是大的带小的，拉扯大的。在那个吃大锅饭，挣工分的社会，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外婆干着好多男人都不愿意干的重活，外公刚开春就赤脚下水田给队上去犁地……好不容易把孩子们都拉扯大，多少都让他们读了点书，然后又操持了儿女的婚事，根本没有歇下来享享清福的意思，因为接下来又该忙活孙子孙女和外甥外甥女了，这在中国社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即使到今天也还是屡见不鲜的事！

我在外婆的众多孙子孙女辈中排行老三，上有一表姐一表哥，下有11个妹妹，3个表弟，数量算是比较庞大的第三代了。记忆里比较深刻的几件事情是：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冬天，跟我妈去外婆家串门，然后不记得出于什么原因我答应在外婆家小住几天，可是才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就吵着要回家，不巧的是天下大雪，外公背着我踏雪回家，在河堤上还摔了一跤。也许，三四岁的孩子就是顽劣的，这件事情也没有让当时的我一夜之间长大，但是它却让我深刻感受到祖辈对孙辈的爱，以致历久弥新，经年不忘！第二个想讲的故事是1996年那一年，我们四姐妹寄养在外婆家的日子。父母去了外地讨生活，我们几个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在高炉村的大林场里，在我心里，那里是我们儿时的桃花源、爱丽丝仙境，时至今日，但凡回老家，路过那里，还是会无限思量！林场里有一栋二层楼房，三间一字排开，一楼中间及二楼是锁起养鸡的，一楼最西边的一间是灶房，煮猪潲和堆放柴火的，一楼最东边的一间是起居室，搭了两张床，两张床睡了外公外婆和我们五个孩子（我们四姐妹+舅舅家的小表妹）我最大，不满10岁，小表妹最小，3岁。还有一间耳房挨着起居室的外墙盖的，聊当厨房。房前左右两边各一个大坑，一干一湿；房后就是树林，树林里一排猪圈和厕所。那一年里，我们捞枞毛，挖丝毛根，扯竹笋，学会了挑水、游泳，偷橘子，被狗追等等，最搞笑的要数带着一众妹妹们把外婆给小猪仔煮的一过碎米子吃掉了......最幸运的要数超超和小表妹几个吃了老鼠药拌的地瓜丝没酿成大祸了……那一年两个老人多的时候要看管10个孩子，还要种好亩田地，养了几头猪！

再后来，我们回自己家住了，外公外婆也搬离林场了，住回了塌塘。周末我们还是喜欢去外婆家的，喜欢外婆家门口的大塌塘，青竹林，屋后的大晒谷坪，大李子树，那里的山山水水，草木风露，滋养过我们的灵魂和肉体，早已刻在骨子里！

这塌塘，外公外婆一直住到最后！我初中毕业时他们住那，高中毕业了还住那，大学，乃至我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他们还住那！是的，永远住那，不曾离开！可是，我却再也没有外公外婆了……外公辞世快6年了，在他弥留之际我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更别提像他希冀的那样带上谈婚论嫁的对象去让见见他这位大家长，甚至在他灵前都只是匆匆一拜！这些年来，我是一直怀念他的，总想着得空了要给他写点什么。在我心里，我的外公性格温良如水，烧得一手好菜，能识文断字，讲古通今！外婆，外婆是个火烈的性子，据说年轻时脾气上来时点火能烧天！在外公出殡那天，她嚎啕大哭，哭得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口中反反复复说的一句：我们俩一起出门一起进门几十年了，这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不肯啊！之后的几年时光里，因为思念外公，外婆把眼睛都哭得几近失明！外婆不大会做饭，以前都是外公做得多，外公不在后，生活远没有以前均匀，外婆性子清高，也不愿去哪个女儿家常住。再后来，因为眼睛不好，摔了两跤，驻上拐杖了，再后来2016年12月，又一次摔跤，就再也没有起来了！当时，我以为会有奇迹，还说好了等以后老三结婚的时候要接她来无锡，可是，这却再也实现不了了……外婆在我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时，给他盛了三次饭；在我第一次带孩子回去的时候捧着他爱不释手，一边逗一边夸......去年我妈生日那天，凌晨我梦见外公外婆说，今天老二过生日，没人来接我们，然后我就说我来接你们了，骑着摩托车，（这个场景，外公还在世时发生过，我确实骑着摩托车去接过他们）可是，在梦里我转念一想，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我再也没有外公外婆了，再也接不到他们了，唰的眼泪就下来了，然后哭得抽搐，老公推醒了我，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哭了！

外公外婆生于乱世，身世凄苦，在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下组合家庭，经历了早年丧父丧子之痛，也享受到了四世同堂之福。他们的故事在那个社会比比皆是，他们的情感也是那样简简单单，但却比金坚，比水长！

我会怀念他们，每个清明，每个他们的生日，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后不再有离别，同起同宿，同吃同住，同出同进，同看日出日落，同赏春花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