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的坚守
文/乐德小老儿
01
读书人,在我们老家,至今仍被认为是明辨是非的人,土话将“读书人讲道理”。
中国古代则称士人。士人具有舍身取义、舍身成仁的气概,宁折而不弯。大概到了明清时期,士人被称做“读书人”。
知识分子的提法则来自西方。西方最早在19世纪中下叶,出现了知识分子这个概念,特指那些追求真理的文化人。现在,知识分子的概念被泛化了,似乎更像一个职业称谓,有的甚至被解释为“脑力劳动者”。
我更愿意自己是一个读书人。
02
我国传统文化要求读书人首先要明理。【大学】提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庸】则提出,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陶渊明陶渊明在中国的读书人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地位,不仅因为文章写得好,更重要的是他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令大家折服。
陶渊明从陶泽令上挂冠而去,生活困顿 ,一把大火更让他一贫如洗。但他不改初衷,屡屡拒绝邀他出仕的盛情。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归园田居之三
恰如:“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虽千年以往,士之气节一以贯之。
大家知道,苏东坡曾经旗帜鲜明地反对王安石新政,但王安石新法被废后,面对保守派的腐败弄权,他照样给以猛烈的抨击,所以又被一贬再贬 。
苏轼苏轼被贬海南前,已经写了整整109首和陶诗,谪居海南,又写了15首。我想,他应该是最早玩穿越的吧。
苏子说:“吾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过也。” 又说:“然吾与渊明,岂独好其诗也哉!如其为人,实有感焉。”
“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春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当做棺,次便做墓。仍留手疏与诸子,死即葬于海外,生不契棺,死不扶柩,此亦东坡之家风也。”
“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尔。惟有一幸,无甚瘴也。”
“初至僦官屋数椽,近复遭迫逐。不免买地结茅,仅免露处。而囊为一空。困厄之中,何所不有?置之不足道,聊为一笑而已。”
无论是穷山恶水,还是奸人穷追猛打一再迫害,苏东坡始终不改其志,亦不改其乐。
再回看一下庄周:
庄周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宁其生而曳尾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唐代的物质和文化都高度繁荣。唐代的山水田园诗人无不受陶渊明的影响,王维、孟浩然自不必说,李白、韩愈对陶渊明也倍加尊崇。但他们只能算是追随者,得了些陶翁的皮毛,并未深得陶翁的真髓,做人的境界更难望其项背。
看看孟浩然写给张九龄丞相的投赠诗: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
王维在安史之乱中失节而为伪官,余生深自悔恨。
王孟不过如此,那韩愈呢?
韩愈,文章大家。也是賺钱高手,他把“谀墓”纳金术运用的如火纯青。根据刘禹锡《祭韩吏部文》:“三十余年,声名塞天。公鼎侯牌,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 韩愈应该就是当时的文坛首富了吧。既为“谀”,必不实也。韩愈是否看钱下笔?
北宋司马光批评韩愈“好悦人以铭志,而受其金。” 司马光够客气,韩愈起码也不够自爱了。
李白更不堪了。
高力士脱靴李白,杜甫尊他为师友,“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子美对太白的溢美之辞可谓滔滔不绝,但我们却难见太白回赠的片言只语。难道子美的诗那么不堪?
老子曰,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
李白酒酣耳热写下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难道不是博取帝王欢心的艳诗,阿谀逢迎有没有?卑微与傲慢向来是一对孪生兄弟,令高力士脱靴,不是什么蔑视权贵,而是侍宠而骄罢了。
将进酒,杯莫停,不就是酒徒推杯换盏的劝酒令嘛。
太白心比天高,安史之乱中竟然怂恿永王李麟割据一方,才会落得流放夜郎,一生便如此惨淡收场,才华灵感也随之而去。
诗圣杜甫喟叹太白“世人皆欲杀,我意独怜才”,应该是非常恰如其分的。后人送他诗仙的封号,还是爱惜他的才华。增其华而掩其瑕,对他是非常宽容了。
像李白这样恣意汪洋、放荡不羁的人,往往容易博得当世的虚名,而忧国忧民、踏实严谨的杜甫却要历史给出中肯的评判。
鲁迅鲁迅以教书写字为生,但是“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 反观他的二弟,著名散文家周作人竟然成了日本汉奸,父母让他作人,他偏偏作奸!同是读书人,兄弟之间何异云泥天渊。
03
作文就是做人!
写文章是立意和内容为先,还是形式和语言为要。这么简单的问题,从理论上很容易回答,但在实践中却未必尽然。
一篇文章如果立意高远,思想深刻,但文字不够优美生动,或者表达不够流畅自然,阅读体验虽然不佳,但仍然可以接受,写作技巧是可以通过不断的实践而提高的,这正是初学乍练者的必然之途。
但如果一篇文章行文高妙 ,曲折离奇,看上去妙趣横生,但观点严重偏离文化传统和民族情感,则理应给于鞭挞和唾弃。
政治正确,在全世界都是必然的选项。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可以促进文化的繁荣,也容易滋生形式主义、虚无主义和利己主义。抛弃是非标准,以实用主义和利己主义为借口,只追求形式上唯美主义,往往具有很大的欺骗性。写文章的人,不可陷入此种泥淖而不能自拔。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做人、行文,莫不如此。
我们达不到五柳先生的崇高境界,至少也不要如太白般斯文扫地吧!更别说自甘堕落为汉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