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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局

2025-02-28  本文已影响0人  曹梓墨Caozm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哈伦迈步走进十三局。十三局是一个茶壶型建筑,壶身呈现出完美的圆形,严丝合缝地嵌套在一道垂直的竖井里。茶壶的底部是一块巨大的镂空钟表,跟其他的钟表不一样,这个钟表有十三个刻度,这是十三局的象征。

哈伦站在钟表上,竖井周围的栏杆发出微弱的光芒,随着壶身爆发出一道白芒,哈伦头顶之上8米左右的高度,没入一片雾气中消失不见。

哈伦站在操纵台前,设定好控制仪,推动手感平滑的操纵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壶身并没有动,当然它确实不会动,至少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壶身的白光会越来越耀眼,随后整个空间就暗淡下来,变成一片灰色空虚体,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凝结成有形的固体,实际上这也是一种错觉,空间不会凝固也不会变形,哈伦淡定地站在钟表上,胃里的痉挛告诉他,时间正在不断急速上移,穿越永恒时空,前往时间之外。

操纵台的界面上开始出现红色的光斑,随后出现了一组数字:2456。哈伦笑了笑,这就是十三局的总机构。

十三局是在2456世纪被创造出来的用于维护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管理机构,任职在十三局的人被称为“时空技师”,他们听从时间管理局的指令,穿梭在任意时空,对历史数据进行修正,从而确保人类在安全、富足中度过所有的时间,直到永远。

2456世纪到了,哈伦走出时空壶,眼前是一幢精美的建筑,在95世纪之后,原子可以按照设计师的要求自动排列,空间已经不再被固定了,建筑也是如此,它是如此的精美,每时每刻都像美人一样变换着自己的身姿,那空旷的大厅、那布满星辰的穹顶,一切都是那么随意、那么亲和,让人不禁感慨、使人陶醉其中。

“嗨,哈伦!”杨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昨晚还不错吧。”

“嗯,还不错,事实上,我还可以多喝两扎。”哈伦笑笑。

“得了吧,就你这点酒量。”杨宇挑了挑眉毛。

“嗯哼?你很不服?”哈伦故意打趣。

“嗨,你出生在95世纪,那时候人类已经很少有会喝酒的人了,自从26世纪开始,酒精就被列为一种......一种‘不文明’,额,应该怎么说......总之酒成为了扰乱心智的恶魔......而我不一样,我来自21世纪,酒桌文化还挺流行的,我的父亲就挺能喝......”

没等杨宇说完,哈伦就走了,“有空下次比一比,我相信我这个后进生不会比你差。”

十三局的人来自各个时空,哈伦出生在95世纪,而杨宇来自21世纪,中间差了7400年,可在宏观时间维度上,他们都被称为“古人”,连近现代都称不上,这主要还是因为在95世纪之前是原子能受到严格限制的时代,那时候的建筑看上去就很老土,砖混结构、叠合板、钢结构那算比较高级了,但空间形态一直都依赖于建筑设计师,而自从时空场被马兰松发明之后,原子可以任意排列,建筑也能随着人的心情而不断自动调整,到了2456世纪,这一切已经发展到了巅峰。

哈伦早上就收到了时间管委会的任务指令,此时他穿过一条长廊,坐上一部左右移动的高速电梯,一直到A138区域才停下来,过道里面很幽暗,这也归功于原子设计,领导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随意调整空间范围内的一切物质,暗这才显得神秘。

他走到一扇石门前,敲了敲,门上露出来一只黑色的貔貅雕像,它张开嘴巴,缓缓开口:指令。

“柠檬汽水。”哈伦说。

门吱呀一声开始动起来,石门缓缓移动,哈伦走进去,郑宁正坐在他那张丑得发黑的皮座椅里面,低着头看着文件。

“郑主任。”哈伦说。

郑宁抬起头,抓起老花镜戴上,“哈伦,你来啦。”

“我收到了新的任务指令。”哈伦说着指了指戴在手腕上的钟表,这只钟表和十三局入口地面上的镂空机械表一样有十三个刻度。

“嗯,20世纪有一个异常的空间波动,有一条路径疑似出现了分岔,出现的可能时间是1924年,在中国杭州,具体原因就需要你这位时空技师去看看了。”郑宁说。

“20世纪?为什么不让杨宇去呢,他在21世纪生活过,应该对20世纪印象更深刻一些。”哈伦有些不解。

“不,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他去,你知道时空技师的工作原则那就是要心如止水,不能被情绪波动左右,时空参数调整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这种蝴蝶效应可不是闹着玩的,会直接或间接影响500亿人的人生轨迹,杨宇不能去。”

哈伦猛然拍了拍脑袋,500亿人,他怎么关心得过来,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拥有适应这个特殊岗位的罕见天赋,正是这种出类拔萃的能力才让他在95世纪脱颖而出成为十三局的时空技师。

“怎么?还有问题吗?”郑宁问。

“没有了,我现在就出发。”哈伦说着便离开了,直接奔向时空壶。

“20世纪,”他喃喃说,他用手在控制台上操作,把时间设置到1924年,“祝我旅途愉快。”

随着一道强烈的白芒,时空壶开始在消无声息中迅速运转,很快在一道分子隔膜前,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道隔膜是永恒时空和一般时空的分界线,等到光芒渐渐散去,哈伦径直穿过隔膜,发现前面也是一道白芒闪来,不禁再次眯起眼睛,扬起手,遮住眼帘。

面前只有一个男人,哈伦总算是看清楚了,30多岁,蓄着胡子,似乎这是20世纪的典型。

“我是时空站的岗亭员罗永浩,我想你应该就是哈伦技师了吧。”男人说。

“是的,很高兴见到你罗永浩。”哈伦说着渐渐适应了周遭的环境,原来对面就是一面镜子,怪不得有光芒投射过来,是反光呀!

“怎么这里装了一面镜子?”哈伦有些疑惑。

“这是本世纪的一些特色,我们也要入乡随俗的。”罗永浩淡淡地说。

哈伦走出狭窄得较为逼仄的房间,迎面豁然开朗,他不停地打量着这个地方,似乎是一栋西洋风格的老洋房,房子四周像一块方形的蛋糕叠在一起,中间露出天井,很难说这是什么风格,但是采光其实并不好,甚至有些昏暗,只不过灯都开足了,亮堂的光线给人一种纸醉金迷的幻觉。

哈伦顺着长廊一直走,一个女孩迎面而来,她微笑着站定,双手合拢搭在自己的腰上,左脚微微向前倾,做了一个“万福”的姿势。

“你好,哈伦技师。”她甜甜地说了一句。

哈伦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哈伦技师,我很想知道一些十三局的事情,能抽空给我讲讲吗?”女孩突然开口,脸上泛出红晕。

“对不起,我很忙。”哈伦淡漠地回道。

“可是,就几分钟......今天晚上有一场化装舞会,我想如果可以......”女孩低下头。

“十三局是机密,我不确定你是否有权限了解,我想你也不该问。”哈伦急匆匆走了,可是心却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回到房间的哈伦坐立难安,本来他想要睡一觉,尽管进行时空穿梭不需要额外倒时差,但哈伦还是会习惯性一个人在房间里面调整姿态,让自己更好的融入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时代。

那个女孩——似乎像一股精神力在不断扰乱着哈伦的心智,哈伦感觉这很像一种毒药,或者说是一种蛊,他仔细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她饱含深情的微笑、得体的礼仪......香气,一种很淡,但是被他忽略的气味!

哈伦急忙忙找到了罗永浩,把自己的情况跟他说了一番。

“啊,哈伦技师,我知道这是什么。”罗永浩说。

“嗯哼。”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罗永浩瞥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开个玩笑,那是晴芳,新招募的成员,还在试用期,她似乎有一种特异功能,也可以说是一种能力吧,她似乎天生‘媚体’,只要跟她接触过的异性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吸引,起初我也不信,这就像是某种毒药一样可以麻痹人的神志,在人意志薄弱的时候在人的心里埋下钩子。”

“这不可能!”哈伦说,“人类进化了几千个世纪都没有进化出这样的能力,如果真有这样的能力,那怎么没有遗传给下一代......除非......”哈伦倒吸一口凉气,“她压根就没有下一代。”

“哈伦技师说笑了,未必所有的信息都会被遗传,我们都知道构成人的基础数据是DNA对吧,在这个时代说这些其实有点‘不合时宜’,毕竟那是几十年之后才被证实的知识,不过人的信息被重新解构并且在下一代身上体现的时候就出现了‘显性’和‘隐性’,可能这种逆天的技能在后续几个世纪被发现了,于是一些人把这种能力伪装起来了,哈伦技师你熟知各个世纪的历史,难道就没有那些能够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吗?”

“额......”哈伦有些语塞了,“你要这么说,21世纪的邓文迪能不能算,她一生都在向上社交,可是长相并不是很突出,要是用天生媚体这样的理论来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可不是嘛!”罗永浩笑了笑,“哈伦技师,我觉得你最好去找一下晴芳,把她埋在你心尖的钩子拿掉,不然工作是要分心的。”

哈伦回到房间换上了一套20世纪特有的手工西服,他站在镜子前照了照,略微往后移的发际线,尖尖的下巴,一张宽厚的脸......“要是能帅一点就好了。”他喃喃自语。

晚上的化装舞会聚集了很多当地的名流,他们大多携带舞伴前来,罗永浩早就已经在招呼客人了,他微微发胖的身子自带喜感,尤其是穿上超大号的西服之后浑然像极了洪金宝,哈伦忍不住笑了笑。

罗永浩走过来,“晚上好,哈伦技师。”

“晚上好。”哈伦说。

“来吧,去跳舞吧。”

“我有一个疑惑,”哈伦说,“这都是在干嘛?”

“融入生活啊哈伦技师,”罗永浩低声说,“舞会是收集情报最好的方式,今天来的都是当地的名流望族,这些人就是行走的信息箱,我们可以从他们嘴里知道很多信息,不然你以为呢!你在机关待得久不知道我们这些基层每天在忙些什么,我们收集那么多信息还要输入到计算机里面进行运算,这才能保证十三局运转起来......”

哈伦本想反驳什么的、可转念确实想起来一些事情,说实在的在未来世纪,人们从来不靠这种低效的手段收集信息,他这也是第一次来20世纪,此前倒是听杨宇说起过,20世纪和21世纪是最讲究人情往来和人际关系的世代,在那里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关系,即便是在路上出了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也能给你找来七大姨八大姑......

“哈伦技师。”一个甜甜的声音把他拽回了现实,站在哈伦面前的是穿着一袭华裙的晴芳。

“我正想找你算账,”哈伦低沉着嗓音,“你不像话!”哈伦说着脖子红了半截,好像憋足了气。

“嘻嘻,”她莞尔一笑,“实在是抱歉。”

跳舞的时候,哈伦一直心不在焉,倒是晴芳真的问了他很多关于时间技师的相关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这份工作的薪水、出差(也就是时间旅行)、各个世纪的风土人情......

晴芳的眼眸中闪着光芒,她一脸崇拜地望着哈伦,让哈伦觉得特别别扭,晴芳让他放轻松,把自己全身心融入到舞会中来。

“那么......95世纪的人不会跳舞了吗?”当哈伦笨拙地连续踩了晴芳好几脚之后,晴芳问。

“我们觉得跳舞是一种毫无道德感可言的事情,事实上在我们那个世纪,这是被认为‘有伤风化’的。”哈伦解释。

“哈,这可真有意思,你知道吗,哈伦技师,在封建社会这也是不被允许的,难道说文明出现了倒退?”晴芳一语中的。

“这个......”哈伦慌了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似乎晴芳说得也没有错,跳舞只是很稀松平常的社交活动,或许95世纪的人都应该来20世纪看看,不过这或许不是一件好事,哈伦想,如果要是他们知道20世纪的这些风俗估计会一个个受不了,羞愤而死。

或许人类社会在发展过程中一直在遵循某一种规律,就像跳舞一样,社会发展也是一个圆圈,它们都有自身的周期性,而十三局就是要确保这种周期性不被打破,进而给全人类创造一个稳定的、繁荣的未来。

哈伦稍微放松了一点,也跟晴芳聊起来,问起了很多关于20世纪的很多风俗习惯,晴芳一一解答,看着她热心的样子,哈伦竟在心底萌生出一丝心动来。

照理来说,时间技师是不能谈恋爱的,哈伦也不例外。这是进入到十三局就应该要熟知的一条铁则,在十三局的《员工指南》上面写着第一代局长忒赛尔写的一段话: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能引发风暴,作为时间技师除了日常对时间线的维护,切忌不能在各个时空中影响普通人的命运转折,而谈恋爱会提高时空的不稳定性,进而有可能爆发系统性危险,直接影响未来的进程。

哈伦摇摇头想把这些概念赶出去,可是他做不到,这些概念已经如活物一般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里,无法驱逐。

哈伦不确定晚上喝了多少,总之舞会上几乎70%的红酒都进了他的嘴巴,他顶着晕晕沉沉的脑袋回到房间,做起了梦。

梦里,晴芳总是在他身边出现,对他笑着,他有些恼怒,他习惯了一个人,可是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他在疏离的同时又特别渴望亲近,这是此前所没有的,哈伦遇到过很多女人,可以说是‘阅女无数’,但他从未心动过,他去过那么多世纪,那么多女孩儿都不曾像此番一样,晴芳就仿佛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散发出一种区别于其他世纪女人的韵味,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靠他很近,而且口齿不清(似乎是因为方言的关系),这种软糯的话语像一片糖霜覆盖在他的心头......他似乎有些沦陷了,在恍惚中想要去接近,当他伸出手的时候,罗永浩出现了,他哈哈大笑,说他心动了......这个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哈伦睁开眼睛,是晴芳站在他的床边。

“哈伦技师,你刚刚在说梦话,做噩梦了吗?”

哈伦有些羞愧,抖了个激灵坐起身来,“谁让你进来的?”他凶巴巴地低声吼了一句。

“我来看看你,你似乎酒量不是很好。”晴芳依旧露出一副笑容。

“我没事。”哈伦说,“你回去吧。”

“我是要准备走了,对了,哈伦技师,你的洗漱用品我给你放在床头柜,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找我。”晴芳说着蹦蹦跶跶地跑了出去。

哈伦摸了摸额头,满是汗水,想起刚才的梦就红了脸,他的记性很好,在梦里,他似乎在窥探她的胴体,这是一种邪念。哈伦断定,该死的,她的媚体扰乱我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哈伦都有意躲着晴芳,远远看到晴芳走过来,他就离开,发生在1924年杭州的时空分岔据他的观察应该是出现在一名叫许仲卿的萧山人身上,他的祖父许本初曾经在胡庆余堂工作,是红顶商人胡雪岩的得力助手,胡雪岩倒台之后,许本初自己开了药铺,现在正是许仲卿接手的时候,根据历史记录他应该要活到1940年,可是最近他生病了,哈伦认为这就是一个历史的插曲,应该被扭转回来。

正常来说,时空中额外死掉一个普通人并不会导致系统彻底转向,毕竟在时空跃迁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波动的,这种波动很有可能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可是许仲卿他得多活几年,根据之前的历史,他要支持革命,所以这一环不能断。

许仲卿的病哈伦去看过了,很奇怪,他似乎进入到了一种癔症里面,昏睡在床上,嘴里则是不断发出低沉的喃语,一如梦魇。

哈伦查了多位医生的治疗记录,他们大多都倾向于许仲卿是中邪了。

他看着案头的一摞资料,有些不知所措,许仲卿现在是在一个奇怪的状态,这种状态有点类似于是一个物理的量子态,也就是“薛定谔的猫”的状态,他的生死取决于波函数的坍缩,这么说吧,许仲卿可说是死了,也可以说活着,就是这么奇怪。

“嘻嘻。”晴芳破门而入。

“走开!”哈伦愤怒地回过头,“我在忙,而且你没有敲门!”

“你为什么一见我就来气呢?”晴芳问,她修长的美腿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你......你,”哈伦有些语塞,“你扰乱了我的思绪,你不该进来,至少应该敲门,我想即便是在20世纪,这也是最基础的礼貌,我需要自己的空间来做事情。”

“你还在工作?这就难怪了,你肯定很累吧。”晴芳露出一副心疼的眼神。

“不,你在这里,我就没法全身心投入,况且我对你不感兴趣。”哈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不信。

“不感兴趣?”晴芳挑了挑眉毛,“那你还躲着我,好几次了,你似乎很怕我,是喜欢吗?”

晴芳的话像一枚炸弹一样把整个房间都点着了,哈伦呆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搭腔,喜欢是什么?男人和女人荷尔蒙的正常碰撞?哦,得了吧。哈伦想,我是男人,她是女人,似乎很正常,那么我在纠结什么?我又不是和尚,不需要对感情遮遮掩掩,哈伦有些头痛,《员工指南》中说......

“哈伦技师。”晴芳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我想你最好离开一会儿。”哈伦说,“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或许我会有半小时的空闲时间。”

“这么说你已经不生气了?”晴芳欣喜若狂,“对了,哈伦技师,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杭州有名的桂花糕,老好吃了,我想你应该尝一尝。”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用油布纸包裹好的四角包放到了哈伦的案台上,“你还要工作,等会肯定会饿的,那么说好了,明天下午见。”晴芳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晴芳早早就在等着了,看到哈伦的时候像欢乐的小鸟一样翩跹起舞。茶吧里只有他和晴芳,哈伦倒是放松了许多,他用一只手托着下巴靠在餐桌上,而晴芳则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舒展手肘。沙发在她的压力下沉陷下去,仿佛要把她整个身体包裹起来。她踢掉脚上的透明鞋子,脚趾尖在冷光裤管的映衬下一曲一伸,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舒展脚爪。

她甩甩头。本来她的长发从耳际被某种头饰盘住,高高耸起,这下子那个东西被甩脱,头发一下子松开,倾泻下来。在乌黑油亮的头发映衬下,她的脖颈和裸露的肩膀显得更加白皙可爱。

“哈伦技师,你多大了?”晴芳毫无来由地问了一句。

这能回答吗?这是隐私,是个人问题,哈伦皱起眉头,刚想拒绝,可分明听到自己的嘴巴里吐出几个字:“三十二岁,当然是物理年龄。”

对于时间技师来说年龄仅限于物理年龄,毕竟哈伦此前生活的时代是95世纪,按照这样来算,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就像一个怪物一样。

“我今年二十二。”晴芳说,“当然也是物理年龄。”

哈伦竟有一丝被逗笑了,一个小姑娘学他一板一眼起来,难道他平时就是这么待人接物的?所以说自己人缘那么差?

“哈伦技师,这么说来,我比你还小呢,诶呀,听说十三局的人都不会老去,永远保持一个年纪,你为什么选择三十二岁这个时间作为你的形象呢?”

“什么?”哈伦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奇怪的信息,我们十三局的人也都是普通人,我们也会生老病死,我们只是穿梭在不同的时空,但时间在我们身上也会留下痕迹,毕竟人体也符合熵的理论,细胞会衰老也会死亡。”他一本正经地科普。

“反正对我来说,时间技师就是非常了不起的职业,我很向往,可是为什么不招女孩子呢?我听罗师傅说,十三局的时间技师都是清一色的男性,为啥呢?因为性别偏见吗?”

这能怎么解释?哈伦也不知道,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十三局招人有标准,其实就两条:第一,必须能胜任本职工作;第二,他们从一般时空中抽离,不会对当前现实产生有害影响。

而第二条其实是关键,因为一旦被选中的时间技师被抽离进十三局,那就意味着很多婴儿不会出生,很多男女不会死去,很多婚姻不会出现,很多事情不会发生,很多情境不会出现,意味着当前现实会被极大扭曲,行进到完全不同的路径上。在这一点上根据数据分析师的估算女性成为时间技师的风险比男性要高十到二十倍!

这些可不能说,可是哈伦心里却很难受,晴芳再不断地对他实行精神攻击,他好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正在一个劲往她身上撞。

“对不起,女士。”哈伦克制住自己,“其实十三局,我是说时间技师一点都不好玩,即便你可以成为,这不是一门好差事,你需要舍弃的东西有很多,你的感情、你的过往,该死的,总之这不是你该感兴趣的。”

晴芳一点都没有失落感,反而笑了起来,“我就是随便问问,好奇嘛,下次不问了,你们都好神秘,所以才勾起我的好奇心。”

哈伦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他差点就上钩了,他用手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哈伦技师,你知道如何解决路径分岔问题了嘛。”晴芳话锋一转问起工作来。

“哦,是有点奇怪,许先生的病例我都看过了,好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词,我觉得他是中蛊了。”哈伦淡淡地说。

“中蛊?”晴芳站起身来,“这倒是新鲜,不过难不倒你的,对吧。”

对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哈伦一头扎进沙发里,用手按住一直在剧烈波动的心跳,“晴芳,”他喃喃说,“不对,她肯定有所隐瞒。”

哈伦找到罗永浩要了晴芳所有的资料方便查看,他仔细研读,发现晴芳在资料上填的住址是双茶坊,哈伦特地去了双茶坊,那里现在鲜有人住,转了一圈都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对劲,难道她有所隐瞒?

根据手头的资料,哈伦知道晴芳22岁,杭州人,家住双茶坊,仅此而已,她的过往和现在都仿佛是一团迷雾。

“这样的人你是怎么招进来的?”哈伦问罗永浩。

“她能力强,天生媚体,很适合收集情报......”罗永浩说。

“胡扯,我怀疑她对你施展了什么法术,你或许是被控制的,无意识的。”哈伦一本正经地说。

“你怎么得出来的呢?”罗永浩问。

“因为我——”哈伦顿了顿,“差点就迷失了。”他低下头,有些难堪。

“那是你,你这个物理年龄正是荷尔蒙最冲动的时候,对一个女人有些特殊的感觉很正常,你不能就此就说人家是故意的,其实没有钩子不钩子,你要是心如止水,这个钩子怎么会埋到你的意识里面呢?”罗永浩说,“再说了,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样,我虽然也在十三局工作,可我不是时空技师,我有需求的时候可以找人解决,但是你呢?你的工作压力太大了,这就是问题所在,长此以往你的精神状况就出了问题,遇到一个还不错的女孩,你被压抑许久的感情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澎湃把那微弱的‘媚体’放大了无数倍,所以你那么难受!”

哈伦和罗永浩不欢而散,他一个人径直走到街上,漫步在1920年代的杭州街头,这里没有现代化,只有灰尘和泥泞,城里面还好一些,但是郊区的环境实在是一言难尽。

到了夜晚,哈伦找了一家“夜巴黎”的酒楼,说是酒楼其实就是一个大型娱乐会所,会所的舞台上夜莺小姐已经准备好鸣唱了,那温婉的音乐飘荡开来,怪不得古人说:西湖歌舞几时休......

哈伦没一会就出来了,此时正好是9点钟,月亮已经挂得老高了,银色的月亮就像一个涂了荧光粉的纸板上抠出来的模型,粘贴在塑料感爆棚的天空之上。

“号外,号外,最后几份报纸,特价处理!”循声望去,是一位穿着褪色夹克衫的小报童在卖报。

哈伦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把他叫住,“孩子,报纸多少一份?”

“先生,报纸原价5分,现在2分钱,您需要吗?”报童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副笑容。

“给我一份。”哈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袁大头。

“呀,先生,我找不开这么大面额的。”报童有些为难。

“不用找了,就当是给你的小费。”哈伦不以为意地说。

“呀......这......实在是太感谢了!”报童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先生,你真的是一个大好人!祝你天天发财......”

报童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哈伦拿着报纸,接着月光看起来,“《论雷峰塔的倒掉》......”

雷峰塔......哈伦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白素贞......双茶坊!哈伦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急匆匆地回到住处,在书桌后面的书架上找出来一本《警世通言》,冯梦龙在其中专门写到《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里面的白素贞就住在双茶坊。

晴芳、白素贞......她们之间有某种联系?哈伦不敢确定,但目前能做的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如果晴芳就是白素贞,那么她是怎么知道十三局的?她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尽量避免打草惊蛇,哈伦在接下去的一周时间里几乎都保持自己的正常节奏,唯一不同的是跟晴芳交流的时间变多了,他想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许仲卿会不会是许仙的某一位后人?他的病情那么奇怪似乎确实像某一个妖怪所为?可是证据呢?切入点在哪里?

“你好像有些心事?”晴芳的纤手握着一只青瓷的茶杯,用她那张殷红的嘴唇抿了抿茶水。

“啊,晴芳,我是有些困惑,关于许仲卿的一些事情。”哈伦苦笑一声。

“他的事情还没有找到症结吗?”晴芳有些不解,“我听说许先生快不行了,似乎命不久矣。”

“不不,许先生现在很好了,恢复得不错,我找到了症结,只不过有些困惑。”哈伦说。

“什么困惑呢?”晴芳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总觉得是白素贞干的,”哈伦说着拿出报纸摊到晴芳的面前,“雷峰塔倒了,白素贞就出来了,被镇压了几百年,你觉得她第一件事情会是做什么?”

“做什么?”晴芳放下杯子,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哈伦。

“我不是女孩子,对情感的问题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可以帮我呀,如果你是白素贞的话你第一时间会去做什么呢?”哈伦问。

“我?”晴芳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了起来,“我可不敢这样想,毕竟白素贞可不是普通人,她的脑回路我怎么会知道。”

“对啊,但是我猜她会不会去找许仙。”哈伦看着晴芳,“许仙的转世或者许仙的后人......在历史上有不同版本的白素贞,《警世通言》应该是最早也是最为靠谱的一个版本,你说呢?我的意思是后世在演绎这段恋情的时候把很多当时的真相掩盖了,许仙是那么懦弱,白素贞倒是有些恶毒......在一些传闻中白素贞和许仙有生育过子女,但我觉得这种传闻不可信。”

“哈伦技师,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就先走啦!”晴芳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来,“白素贞,你似乎很了解嘛,怎么爱上人家啦?”她说完朝哈伦眨了眨眼睛,便径直离开了茶室。

“晴芳......会是白素贞吗?”哈伦也疑惑,不过她表现得太过于冷静了,貌似不太符合常理,在20世纪妖怪还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物种,一个女孩子得知妖怪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惊吓、尖叫而不是侃侃而谈,这是基于人性的最原始情绪,除非她知道一些什么。

哈伦找到许仲卿的家人,从他的小厮那里打听到许仲卿经常光顾的一些地方,其中出入最频繁的还是“夜巴黎”。

“你们老爷似乎很喜欢那里。”哈伦说。

“哈伦医生,不瞒您说,我们老爷可是杭州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夜巴黎那么多小姐我们老爷都熟悉。”小厮爽快地应答。

“你们倒是一点都不羞。”哈伦说。

一个花花公子真的很难跟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青年结合起来,不过这正是历史的吊诡之处吧,或许也是本次时空出现分岔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么......”哈伦说,“你们老爷生病之前最后一次在夜巴黎见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啊,异常倒是没有。”小厮挠了挠头,“不过他生病之前最后一次去的地方也是夜巴黎,那一天他出来的时候挽着一个女孩子,长得犹如天仙,那是真的美,但是那个女子我此前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夜巴黎所有人你都认识?”哈伦问。

“哎,我们这些做仆人的最大的能耐就是认识所有人,过目不忘,老爷接触的所有人我都记得,但是那个人应该是新来的吧。”小厮说,“其他的话,哦,对了,老爷说这是故人,说要来一场角色扮演,叫什么‘许仙和白娘子重逢’之类的,我当时心里也想,玩得这么花......之后他们去了老爷的一处私房,再之后老爷就有点神神叨叨的,后来就病了,再后来......哈伦医生,你也都看到了。”

“你能详细说说那姑娘长得什么样吗?”哈伦问。

“诶,我可只是瞥了一眼,只知道漂亮,不敢多看,所以你让我描述我有点吃不消。”小厮面露难色。

“那么,总有什么特色吧,我是说让你印象深刻的特征什么的?”

“啊,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真有,她的腿呀似乎在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小厮若有所思地说。

此言一出,哈伦全身犹如中了电击般惊悚,他想起了一个人,她也有一双能散发出寒光的腿......不对,那不是寒光是蛇鳞的反光。

“我知道怎么给许先生治病了。”哈伦说。

许仲卿就这样躺在一张一米八的美式大床上,整个人微睁开眼,一副很茫然的模样,许太太坐在边上哭哭啼啼的,哈伦皱了皱眉头,“许夫人,请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可是......老爷不会有事吧。”许夫人说。

“不会,不过我也很好奇,明明他那么辜负你......”哈伦顿了顿,停住了话锋。

“我们女人没有什么可选项,有一个老爷,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便是生存现状,我知道老爷喜欢到处留情,可是只要他还回来,还认我这个太太,这都不是问题。”

20世纪初期的人的思想跟之后几个世纪都不太一样,哈伦觉得有些野蛮,但也不好多嘴,说得越多,反而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听许夫人这么一说,哈伦也是笑笑,“许先生交给我,准没错。”

许夫人走后,哈伦坐在许仲卿的旁边,“许先生,一来你是贪、二来你是痴,贪嗔痴,你几乎都占了,你们这个时代人对自我要求的管理还不够严格,当然也不能全怪你,但是你做事情很不地道,你的意识被锁在了一个平行时空里面,我想这就是原因吧。”

哈伦看到床头柜上亮着一盏红色的台灯,彼时的人类还不能清楚的认识到量子力学,所以把一些奇怪的事情认定为妖怪作祟,其实妖怪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他们也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修改空间参数,到了95世纪之后,当原子可以不按照固定形式排列的时候,人也就拥有了妖怪的本事。

许仲卿周围的空间被扭曲了,其本质原因是因为原本固定排列的原子顺序被一种强大的外力所打乱了,只要让空间中的原子复位,许仲卿的病就好了。

哈伦用手上的腕表——那只刻着13个刻度的钟表按下按钮,时针开始慢慢移动,直到到了十三点的位置,迸发出一道银光,只是须臾,许仲卿就开始咳嗽起来,之后便睁开了眼睛。

“我是......”他缓缓开口,“啊——妖怪!”

“许先生,这世上没有什么妖怪,若是你恰巧碰上了,还是自己的修行不够。”哈伦说。

“你是?”许仲卿用凹陷的眼睛看着哈伦。

“你的病已经治好了,可是账还没有算。”哈伦说,“不能再近女色了,否则你活不到1940年。”

“惭愧,惭愧。”许仲卿说。

根据文献记载,许仲卿年轻时生了一场怪病,最终又离奇般痊愈,痊愈之后的许仲卿不再寻花问柳,而是正儿八经地做起了药材生意,原本支离破碎的家庭关系也渐渐恢复,到了1940年,随着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许仲卿散尽家财帮助红军,成为一段佳话。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如果有很多人呢?或许星星之火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以燎原的。

时间分岔的问题解决了,哈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之后呢?白素贞会怎么样?这些内容任何一本书都没有提及。

回到住处的哈伦找来罗永浩,却发现他似乎不在单位。

“这个老罗......”他喃喃道,“算了,留一个字条,我也得回2456世纪去复命了。”

当他来到时空壶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我想你也没必要躲起来了,晴芳,不对,应该叫你白素贞。”

一道弧光闪过,在时空壶的镜子前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银色人形,随后晴芳便出现在哈伦的面前。

“你怎么发现的?”晴芳问。

“这么狭窄的地方,多一个人我都觉得闷得慌,况且你还是只妖,我不知道这样称呼对不对,当然我没有恶意。”哈伦说。

“妖。我都被这样称呼了好几百年了,以后也大概率要被这样称呼下去,无所谓了,不过你最终救了许仲卿,我虽然没有感到意外,但确实有些失落。”晴芳说。

“我的工作是让历史朝正确的方向走,你也知道时间技师是不能带个人偏见的。”

“可是,那真是一个混蛋!”晴芳有些恼怒,“许仙就是一个懦夫,凭什么呢就把我镇压在雷峰塔下。”

“难道不是法海吗?”哈伦问。

“许仙就是法海。”晴芳叹了一口气,“他当年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把我镇压,然后出家了,法号就是法海,他倒是好,想要搏一个好名声,却枉费了我的一片痴情。”

“哈哈哈,看来恋爱脑要不得。”哈伦笑了笑,“不过你看了报纸吗?鲁迅先生写的《论雷峰塔的倒掉》,世上总有人能看透一些事情,体会到常人所无法体会到的感情,哪怕这个人离你很远,但是懂你就是懂你,无须多言,你们这个世代的奇妙也正是如此。”

“哈伦技师,你不把我抓起来吗?”晴芳问。

“抓你?为什么?”哈伦有些不解。

“我差点就扰乱了时空,让时间路径多了一条分岔,而且我还是一只妖。”

“不,没有彻底的人和妖之分,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妖也好、人也好还是说什么神仙都是在一念之间,我觉得你不是妖,至少你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换成我我也会把许仙的转世消灭掉,这才是人之常情。”

“哈?你就这么喜欢说教?哈伦技师,我真的服了你。”晴芳歪过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时间技师是不能谈恋爱的,这是规矩。”哈伦淡淡地说,“再说了,你也不要一直恋爱脑下去了,或许你可以做点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咦——”晴芳做了一个鄙夷的姿态,“哈伦技师,那你帮我个忙呗?”

“嗯哼?”

“我想重新开始,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嗯哼?”

“哎呀,哎呀,哈伦技师你怎么这么扫兴!带我走呗!”晴芳两眼汪汪地看着哈伦。

“不是,晴芳,你在想啥呢?我此前跟你说过吧,时间技师是不招女性的。”哈伦一口回绝。

“女妖精也不考虑吗?我可是会很多技能呢!而且我保证自己不会恋爱脑。”

哈伦摇了摇头,“我想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了。”

哈伦转过身径直朝时空壶走去,一只脚刚要迈进去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深思了几秒,随后叹了一口气,眼神竟爆发出一丝银色的光芒,“晴芳,我改变主意了,你是否真的想为全人类做出一点福祉?”

“嗯嗯。”晴芳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怎么你心软了?”

哈伦转过身看着晴芳莞尔一笑,“嘿,我居然没有想到,时间就是一个圈,这不就是十三局所做的事情嘛。”

“啥?”这回轮到晴芳困惑了,“什么圈不圈的,你在说什么呀?”

“晴芳,哦,不对,白素贞,也不对,总之,不管你曾经是谁、现在是谁,你的未来你自己做主,请跟我来吧。”哈伦歪了歪头,示意晴芳跟上,两个人前后脚进入到时空壶之中。

“你说这个时空壶是谁设计的,长得有点丑。”晴芳吐槽。

“马兰松,时间力场公式在2456世纪被完善,总设计师叫马兰松,是一个天才。”

“切。”晴芳不屑地说,“缺少美感。”

哈伦没有搭腔,只是在指示台上用手噼里啪啦地按着按钮,过了几秒钟,他兴奋地说:“好啦,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我想你会重新开始的,那或许才是你真正存在的使命。”

“哦?那我可拭目以待啦,哈伦技师。”

时空壶开始慢慢被一团银色的光芒所包围,随着操纵杆的不断推移,屏幕上不断显现出时间,AD960,“嘿,这是我修得人形的年代!”晴芳说。

“嗯,我知道。”哈伦回道。

时间继续向前,AD1,BC230,BC2000......BC65000000,数字最终停留在BC65000000,哈伦朝晴芳邪魅一笑,“那么我们出发啦。”

时空壶飞速运转着,仅仅只是过去数秒,机器便停了下来,哈伦带着晴芳走出时空壶,此时夜色苍茫,面前是一片原始森林,仅此而已,如死亡般寂静。

“哈伦技师?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晴芳有些不解。

“这就是你的未来。”哈伦说,“这个时间对于我而言是过去,但对你而言是未来,你将在这里开始负责让人类文明走向星辰大海。”

“你是让我......”晴芳不确定地说。

“留在这里,晴芳,这便是你的未来,或许这跟你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是时间的重要一环,人类文明将在这个世纪诞生,而你负责引导他们,帮助他们走上历史的正轨,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最终让人类的足迹踏遍星海。”

晴芳愣了一会,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好像明白了,哈伦技师,原来这就是我的命运。”

“哈伦技师,你还会回来吗?”晴芳问。

“你知道的,晴芳,有一些规则我们都要遵守。”哈伦淡淡地说。

哈伦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一双纤细的手围住了他的腰,“抱一抱吧,就像朋友一样告别,可以吗?”

哈伦抬起头黎明的天空逐渐泛起灰白,时空壶隐在微薄的天光中,只是一团暗淡地黑影。他的心头颤抖了一下,有些莫名的伤心,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转过身来轻轻抱了抱晴芳,要把她单独留在这里了,是的,必须这么做,没有任何的情感可以高于人类的未来。

时空壶在原始森林的天穹上旋转着随即消失在这片尚未被人类开发的土地上进入到无限时空当中,哈伦的眼角湿润了,他明白了一切。

后记

“哈伦,这次的任务做得不错。”郑宁翘着二郎腿,一副洋洋得意地说,“真不愧是我们十三局的王牌时间技师。”

“得了,老郑,关于白素贞就是女娲这件事情,你竟然从未跟我提起!”哈伦有些气恼。

“哎,哎,这不是最高机密嘛,这可不,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能把任务做完,真有你的,最后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把她带到了公元前65万世纪的?”

“你还好意思说,好在我读书比较多,对时间技师这个工作有比较深的感悟和心得,我记得古书上说‘女娲出生于成纪,亦姓风,蛇身人首,有神圣之德,代宓羲立,号曰女胥氏,无革造,惟作笙簧,故易不载,不承五远。’”哈伦说。

“公元前6500万年是人类文明开始出现曙光的一年,从这开始人类这个文明将逐渐遍及世界各地,而关键的节点就是智人心智的开启,十三局专门处理时间流中发生的事情,确保人类文明的延续,而很多人究其一生都不知道其实时间本质上是一个环形,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时间看起来无穷无尽其实有个起点和终点,只不过这一切都在同一个点上发生罢了。”郑宁说着站起身来,朝哈伦敬了一个礼。

晴芳会是一个很称职的文明启蒙者,哦,不对,她现在叫“女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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