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桃花谢了,犹赖有梨花。
文/白秋
人越长大,好像和妈妈之间的话题就越来越少了。
好像,我越来越不太了解妈妈了。
这是我昨天才突然明白的。
妈妈和桃花因为疫情的影响,我的学校还没开学,所以这漫长的假期,我几乎都宅在外公家,每天忙忙碌碌上网课,不知道生活的意义。
昨天下午妈妈来了,因为限制出门,进商场还要微信扫码登记,所以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送一趟菜,顺带看看我,再监督监督我的学习情况。
现在正好是春天,四月份,桃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外公就说,欣欣啊(我的小名),你去和妈妈出门走走吧。
我满脸不情愿,我说,我不去。
也许年轻人的倔强就在于此吧。我总是认为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好像和妈妈出门对于我而言,等同于幼稚园小孩子的行为。每次出门,我要么是自己一个人,要么和朋友,反正就是不愿意和妈妈出门,像是被妈妈的气场束缚住,浑身不自在似的。怎么形容?就像一大坨加了酵母粉但是扔在个小碗里的面团,没办法秀出自信展现自我啊。
妈妈也说,和我出去走走吧,好久没一起散步了。
我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抗拒,但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因为我实在禁受不住这俩人的轮番轰炸。
于是我套上衣服往外走,一路上拿手机拍照,心里是有点不耐烦的,慵懒惯了的我实在不愿意出门,而且还是和一路上唠唠叨叨的老妈。
“我最近看了篇文章啊,上面说血糖高就少吃主食,你得和你爷爷说说。”
“你最近都几点睡觉?这假期里,千万不能超过十一点啊。”
我麻木地点头,信口胡诌几句应付过去,和妈妈继续往前走。
因为近期都宅家,对外面的印象还停留在冬天,这一出门看看确实不一样。四处打量打量发现,公园里的桃花真的开得特别好,人行道两边都种着桃树,新开的桃花粉的白的大片大片堆在因为自由生长而有点奇形怪状勇闯天涯的枝干上,倒也不杂乱,有种不规则美感,总之说不出来的好看。我觉得可称之为自然美。
我妈就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两个人都在拍照。
我拍了桃花拍柳树,拍了柳树拍天空,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拍了,我就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前方的大路,好像加上道两边的桃花,还挺像网图的情景。于是,妈妈入镜了。
她穿着红格子大衣,梳个邻家阿姨同款低发髻,举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拍。拍什么呢?拍道左边一个正用彩笔涂还没上色的陶娃娃的小男孩。
小男孩坐在小板凳上,左手举着陶娃娃,右手拿着彩笔,认认真真地涂,好像什么也打扰不了他似的,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妈在拍他,她同样也很认真:放大,仔细对焦,拿稳手机,找角度,按下拍摄键。拍完了她突然转身问我说,你看,这孩子像不像你小时候?
我心里突然泛起一点酸涩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确实触动了我。我还记得刚刚拍照时我妈妈的眼睛,里面装着满眼的怜爱和喜欢,还有点我没有解读明白的,有点悲伤的情感。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孩,我不知道,她看的到底是这个孩子,还是透过这个孩子,在努力地仔仔细细地,端详过去的我。
我突然想到读过好多遍的《目送》,龙应台也在一篇名叫“散步”的文章里写过一段文字,也许不太应景:
回到屏东,春节的爆竹在冷过头的冬天,有一下没一下的,凉凉的,仿佛浸在水缸里的酸菜。陪母亲卧床,她却终夜不眠。窗帘拉上,灭了大灯,她的眼睛晶亮,瞪着空濛濛的黑夜,好像瞪着一个黑色的可以触摸的实体。她伸出手,在空中捏取我看不见的东西。她呼唤我的小名,要我快起床去赶校车,不要迟到了,便当已经准备好。她说隔壁的张某某不是个东西,欠了钱怎么也不还。她问,怎么你爸爸还没回来,不是说理了发就马上回来吗?
妈妈是坐了时光机器过来,却再也回不去的旅人。
妈妈继续往前走了。
这时候我郑重地拿起手机,也和妈妈一样,放大,仔细对焦,拿稳手机,找角度,按下拍摄键。只不过,可能多了一个添加滤镜的功能。
画面中的妈妈走在公园的小路上,路两边的桃花好像在给她做点缀。
一个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
——要不要,和妈妈拍张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