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锯条村.记忆反刍

   在城市里，有很多人饲养宠物。有人养猫，有人养狗，有人养老鼠、乌龟和鱼，还有人养人。

   在北锯条村，有人养牛，是那种可以耕作的老黄牛。李九就是一头牛的主人，他把牛饲养在楼下的一间破烂小屋里面，小屋的门是木头制作的栏杆，李九能够通过栏杆观察牛，也可以通过栏杆递上干草，但是牛不会跑出来——那是形式上的囚禁。我想，在这样一个繁华都市里面，牛是没有什么机会工作，也没有机会出门——大概牛肉是它应该出现的唯一方式，我的意思是人类长久以来最忠实、最勤奋的伙伴不再被需要。有几次路过，我都看到李九站在在栏杆前面，手里抓着一把干草，一条青色的舌头伸出栏杆卷走他手里的草。

  今天刚下过雨，天空蔚蓝如洗，空气里散发还算干净的气味。我百无聊赖，假装不经意走过牛栏，看到一头黄牛呆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面无表情，与其说咀嚼，不如说摩擦来的更加合适。食物咽下去，又吐出来咀嚼。我喜欢看牛，有时候设想我就是牛。

  我若无其事地摸出一支烟递了上去，李九接过，却并不点上。

  “牛是一种会反刍的动物，人也是。”

  我没有接话。

  “我童年生活在农村，常常看见这么蓝的天空，那时候并不知道它的美丽，也并不在乎，但是它在我的脑子里。”

  我没有接话，呆呆地望着天空，面无表情。

  “人和牛一样，常常会掏出脑袋中的记忆反刍，经过加工、细化、修饰的记忆，会附上情感的色彩，变得更加美丽，要说的话大约是二分之三的美丽。又或者即便你已经不记得见过那样的场景，或者品尝过那样的味道，但你的记忆却忠实地保留下那种感觉，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追随，你说是吗？”

  我依然没有接话，只是想着小时候的天空，那时候是这样的蓝色吗？那时候的天上有云吗？或许那时候，看着天边的云，想去往远方，现在也是一样的感觉吧。我转身离开，站立的位置留下青烟。雨后的泥土散发出的气息，和以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