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诗话》通注(3·54)
【原书卷三·五四】
余年二十三,馆今相国稽公家,教其幼子承谦。今四十三年矣。承谦官侍读,行走上书房,假满赴都,过随园,赠云:“万事由来夙有缘,七龄问字记当年。读书好处心先觉,立雪深时道已传。每盼凤巢阿阁上,果摩麟顶绛帷前。德门善庆知无限,伫见骊珠颗颗圆。”余附书相国云:“当日七龄公子,为问字之佳儿;此时白发词臣,作青宫之师傅。能无对之欣然,思之黯然也乎?”
稽公,即嵇璜(1711—1794),字尚佐,又字黻庭,晚号拙修。江南无锡县(今江苏省无锡市)人。大学士嵇曾筠第三子。雍正八年(1730)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乾隆元年(1736),入直南书房。后经屡次升迁,至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曾随其父习河工,帮办河务。九年(1744),奉命视察河北、河南、山东等地治水工程。二十二年(1757),授江南河道副总督。次年擢工部、礼部尚书。三十二年(1767),再度出任河东河道总督。三十三年(1768年),召授工部尚书,罢直南书房。因在河道总督任上未甄别佐杂,左迁左副都御史。三十八年(1773),再升工部尚书,转兵部尚书,翌年任《四库全书》正总裁。四十四年(1779),拜协办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累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兼国史馆正总裁。晚年加太子太保,为上书房总师傅。五十九年(1794),病逝,享年八十四岁。获赠太子太师,谥号“文恭”。为官清正,治河名臣。著有《治河年谱》、《锡庆堂诗集》、《河防奏疏》等,亦有书迹传世。
承谦,即嵇承谦(1732—1784),字受之,号晴轩。清常州府无锡县人。大学士嵇璜幼子。乾隆二十六年(1761)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编修。三十五年(1768)任山西乡试正考官,三十七年(1770)任上书房行走。三十九年(1772)任陕西乡试正考官,提督陕西学政。四十三年(1776)任会试同考官。历官侍读、侍讲,官至侍读学士。著有《一枝集》、《直庐集》等。
行走上书房,一般称为上书房行走,实际上就是清朝时候皇子、皇孙师傅的副手。清代把不设专官的机构或非专任的官职称为行走,故称其为上书房行走。其既非正式官名,亦非额设职官,只是一种差使,其编制仍在原供职衙门,俸禄待遇及升迁转补也按原衙门品级及俸次。
上书房,音shàng shū fáng,是满清皇子皇孙上学读书的地方。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建于雍正初,门向北开,共五间,凡皇子年届六龄,即入书房读书,一般派满汉大学士一人或二、三人为上书房总师傅,并设汉文师傅若干人,满蒙师傅(称谙达)若干人,均多以贵臣充任,又有内外谙达之分,内谙达负责教授满蒙文,外谙达教授骑射。总师傅有事则来,不必日日入值。师傅们轮流入值,与皇子皇孙们相见,仅以捧手为礼而不下跪。
凤巢,音fèng cháo,本义是凤凰的巢,喻指中书省。《艺文类聚》卷九九引《尚书中候》:“尧即政七十载,凤皇止庭,巢阿阁讙树。”唐·包佶《奉和柳相公中书言怀》:“凤巢方得地,牛喘最关心。”唐·李商隐《赠刘司户蕡》诗:“万里相逢欢复泣,凤巢西隔九重门。”
阿阁,音是ā gé,意思是指四面都有檐溜的楼阁。《尸子》卷下:“泰山之中有神房阿阁帝王录。”古诗十九首之一《西北有高楼》:“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本条诗话中“每盼凤巢阿阁上”句,意思是,总是期盼学子能够象凤凰筑巢于阿阁一样,取得功名后列班于朝堂之上。
果摩麟顶绛帷前。字面意思是,果然抚摸着麒麟儿的头顶在绛帐之前。麟,即麒麟,中国传统瑞兽。古人认为,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传说孔子降生的当天晚上,有麒麟降临孔府阙里并吐玉书,上写“水精之子孙,衰周而素王,征在贤明。”意思是告诉人们,孔子非凡人,乃自然造化之子孙,虽未居帝王之位,却有帝王之德,堪称“素王”。孔子家人将一彩绣系在麟角上,以示谢意。后人有时用麒麟来比喻才能杰出、德才兼备的人。并用“麒麟儿”、“麟儿”、“麟子”等词语来赞美颖异的小孩子。绛帷,即绛帐,本是指深红色的帐帏,但此处用了一个典故“绛帐授徒”,出自《后汉书·马融传》:“(马)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涿郡卢植、北海郑玄皆其徒也。善鼓琴、好吹笛,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居宇器服,多存侈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人其室者。”译文:马融才高,学问渊博,是当世的通家。教授辅导学生,常以千计。涿郡卢植,北海郑玄,都是他的学生。会鼓琴,好吹笛。放达任性,不为儒者的小节所拘。房屋器用衣物,崇尚奢侈,常坐高堂,挂红纱帐,前面教生,后有女乐。弟子按次传授,很少有进入室内的。后用“绛帐授徒”指师长设立讲座,传授生徒,多含有尊崇称美之意。在本条诗话中,用此典故将袁枚比作马融,既是赞美,也是实描。袁枚也颇为自得,故而选入诗话。
德门,音dé mén,指仁德人家;有德之家。晋·陆机《为陆思远妇作》诗:“洁己入德门,终远母与兄。”唐·韩愈《祭左史李员外太夫人文》:“胄于茂族,配此德门。克成厥家,享有全福。”
善庆,音shàn qìng,谓善行多福。《易·坤》:“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伫见,音zhù jiàn,意思是伫立而看见,即长时间站立着等待或停留,眼看着景物变化但依旧坚持。唐·李峤《饯薛大夫护边诗》:“伫见燕然上,抽毫颂武功。”
骊珠,音lí zhū,指骊龙颔下的宝珠,比喻珍贵的人或物。骊,纯黑色的马。骊龙,指黑龙。《庄子·列御寇》:“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颔下。”
问字,音wèn zì,意思是指从师受业或向人请教。典故“载酒问字”。汉代著名学者扬雄(字子云)古文字功力很深。后因病家居,家境贫寒,很少有人登门拜访。扬雄嗜好饮酒,常有求学的人带着酒肴来请教学问。后以“载酒问字”为典,咏从师受业,勤奋学习。《汉书》卷87下《扬雄传下》:“雄以病免,复召为大夫。家素贫,耆酒,人希(稀)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而钜鹿侯芭常从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宋·黄庭坚《谢送碾壑源拣芽》诗:“已戒应门老马走,客来问字莫载酒。”宋·陆游《小园》诗:“客因问字来携酒,僧趁分题就赋诗。”
词臣,音cí chén,指文学侍从之臣,为皇帝充当顾问参政的博学多识之臣即为词臣。唐朝以中书舍人为皇帝的机要秘书和首席幕僚,乃词臣之首。明清两朝则以内阁中的诸学士、大学士担词臣之任。唐·刘禹锡《江令宅》诗:“南朝词臣北朝客,归来唯见秦淮碧。”明·徐光启《疏辩》:“以翰林而兼河南道,从来无此官衔;以词臣而出典兵,从来无此职掌。”
青宫,音qīng gōng,意思是太子居东宫。东方属木,于色为青,故称太子所居为青宫。亦借指太子。隋·于仲文《侍宴东宫应令》诗:“青宫列绀幰,紫陌结朱轮。”宋·杨万里《冬至后贺皇太子及平阳郡王》诗:“青宫朱邸环天极,五色祥云覆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