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麦与燕小燕的战疫
一、启程
医院的更衣间里。
早晨七点。
“燕子，你今天来晚啦。”
麦小麦已经是全副武装到位，一边套着最后的医护手套。
“哎！我家那娃今天就是不肯吃早饭，折腾到现在。”
燕小燕一口吞下最后的一个小笼包，火急火燎地冲进更衣室。
“那最后呢？”麦小麦随口问了句，走到镜子旁开始例行的沾沾自喜。
“嘿！敢不吃？！我……”
燕小燕一边熟练地穿着大白防护服，一边开始秀起他的育儿经。
“无非又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抽拿打骂，威逼利诱那一套，还能逃脱得了中华五千年代代相传的教育传承？”麦小麦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默默地吐槽。
“那现在你上班了，你老公带？”
“他不带谁带，他又上不了班。”
两人又絮叨了几句家长里短，哀叹了几声生活不易。
“嘿！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麦小麦专注地盯着镜子，瞬间忘却了生活的琐屑。
镜子里呈现着一个全身雪白，杏脸桃腮，柳眉星眼的女子，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
“哎，没办法，婆婆回老家了。不把他弄好，我咋上班啊，指望他爸？”燕小燕无奈地撇了撇嘴，扯得口罩一阵褶皱。
“那是得这么办！快刀斩乱麻最好，耽误了国家核酸大事你是要杀头的！”麦小麦夸张地笑了起来，眉毛一翘一翘的，就像水上泛起的涟漪。
“好咯，走吧！”燕小燕对着镜子稍微理了理衣服，拉下面罩，“那不至于，你当我傻啊！挨叼扣钱倒是真的。还有我说你，臭美就算了。但是你瞧瞧，一身白得跟女鬼似的晃呀晃的，啥也看不到，就看见一对大眼珠子忽闪忽闪的，跟鬼火一样。”
“就算女鬼，那也是漂亮的女鬼！”麦小麦满脸窃笑，快步走出了门，顿了顿，“再说哪能呢？咱俩认识这么久，我可从来没说过你傻。”
“只是偶尔有那么一点不聪明罢了，嘻嘻！”
三秒钟后……
“嘿！麦小麦！你给我站住，别跑！”
“哈哈，我又不是你，干吗不跑？”
……
二、征途
接送防疫人员的中巴车上。
“你刚才是不是还在说我傻？”
燕小燕抬了抬面罩，假装生气的拍打了一下麦小麦。
“哎呀！你可算反应过来了。”麦小麦开心了起来，“都说一孕傻三年，你儿子都五岁了吧？”
“对呀，虚岁是5岁。也不知道咋地了，这不吃那不吃的，说他三岁都有人信。”
燕小燕一想到这，头都开始痛了起来。
“这还用奇怪？肯定是跟他奶奶有关啊！要么他习惯了奶奶喂他，想吃啥吃啥，到你这就一个选择；要么就是他在你的大力神掌下更想他奶奶了。你觉得是哪一种？”麦小麦眉眼都弯了起来，“你肯定没怎么带过你儿子，估计你连3+5等于几都得算半天。”
“8！”燕小燕仿佛按了抢答键，仿佛瞬间剑心通明了一般。
“回答正确！瞬间聪明了起来嘛！”麦小麦不可捉摸地笑了起来，目光瞥向了窗外。
疫情下的公路上，车辆几乎没有。搁在以前，像这个点的时间，路上能堵得你一佛出气二佛升天。而此时，虽说不能横着开，但畅通无阻这个词用在这里，那真真是恰到好处。
路边的店铺挂锁的挂锁，卷帘的卷帘，一副家家有急事的样子。往日熙熙攘攘的电动车大军再也不见，偶有几辆急急飘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萧萧瑟瑟。
麦小麦和燕小燕都沉默了起来，他们都知道那个规定：每周每户只准一人去超市采购物资。
三、战疫【上】
某小区的中央广场。
两排桌子纵向排列在广场的一角。每排两张桌椅，前一张用来登记，后一张用来检测。
一个登记加一个检测算一组，总共两组。麦小麦与燕小燕就是其中的一组。今天正好轮到燕小燕登记，麦小麦检测。
每天的检测时间有两个时间段。分别是：上午8点到12点，下午2点到6点。
此刻，时间还未到8点。虽然不能出小区，但早起的那一批已经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从检测点附近的23号楼，排到物业所在的14号楼，然后蜿蜒至小区主干道另外一侧的6号楼。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不尽相同。有精神矍铄的长者，有好奇兴奋的孩童，有热火朝天讨论家长里短的女人，有沉默不语满脸无奈的男人……
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规范地佩戴着口罩，谨慎地维持着间隔一米的安全距离。
麦小麦和燕小燕都是镇上医院的医务人员。在这个疫情突然爆发的特殊时期，紧急培训后分赴到了这个小区的检测点。
说是检测点，那也真只是个检测点。这几张桌椅就是他们的工作地了。由于各地疫情爆发的突然，像后来陆续建立起来的带空调的活动板房检测站，这个时期根本没有。而且，大家都知道的，后期也就是现在检测都比较松了，做检测的也不再是专业的医务人员了。
这里是本镇149个核酸检测点之一。
8点到了。早已严阵以待的她们开始了一天的战斗。
第一个入场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但看起来精神特好。他一边快速地掏出身份证递给燕小燕，一边犹自跟他后面的老伙伴们神侃。
燕小燕接过身份证，拿起手机早已准备好的界面，麻溜地扫描确认上传，根本无心听大爷们的神侃。毕竟，队伍还很长，而且这才是今天的第一波热潮。
“好了！”燕小燕可能脑子反应是慢了点，但手上的速度那可真不是盖的。
根本不用说“下一位！”，大爷一边扭头接过身份证，一边招呼了声“待会小亭子那见”，四平八稳地迈到麦小麦桌前。
“张大点。”麦小麦举着棉签，无奈地望着大爷张开的三十度。这样如何才能采集到舌根的唾液样本？
“额，那个，能不能轻点？”大爷一改刚才神侃时的顾盼神飞，有点尴尬地陪着笑。
“……”麦小麦无语，这是第几回了？每次轮到这位的时候，他都来这一出。
“好，我懂。”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大爷没等麦小麦回话，一咬牙，眼睛一闭，嘴巴张得大大的，神色仿佛奔赴刑场一般。
“呵呵。”燕小燕会心一笑，她想起了她做检测第一次碰到这位大爷的时候。
“哈哈哈！”大爷的两个老伙伴毫不顾忌地开怀大笑。哪怕每天都同样发生，他们也一样乐此不彼。
“库库库…”一阵压抑着的笑声传来。今天，大爷又有了一位新见证者。
这是一个看起来略显颓唐的男人，他排在三位大爷的后面。原本他紧皱着眉头，脸色木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却浑然没有焦距。直到耳闻目睹了这些，才渐渐有了生气。
……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队伍时长时短，总是不断地有人加入，不断地有人离开，就像一条拼命扭动的贪吃蛇。
在燕小燕不知道扫描了多少个身份证，麦小麦不知道为消毒搓了多少次手，掰断了多少根棉签之后，上午的这一波检测热潮终于过去了。
到了10点之后，基本上都是一些零散的队伍。麦小麦可以偶尔活动一下发酸的手臂，燕小燕也可以舒缓一下发胀的眼睛。
四、中场休息
时间无言。渐渐到了中午。
“呼～总算中场休息了！”麦小麦一把取下面罩，长长地呼了口气。
“哎！可不是吗。”燕小燕也扯下面罩，麻利地脱下手套，反复地揉着眼睛。
“姑娘们辛苦了，吃饭了！”蓝袍子志愿者送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午饭。
“麦子，你先吃吧，我得去那啥一下。”燕小燕费力地脱着防护服，看了一眼正在做伸展运动的麦小麦，又想了想，“一起？”
“额(~_~;)你去吧！”麦小麦有的时候有些小苦恼，燕小燕总是把某种强烈对立的词句无缝衔接，而且无比自然，丝毫不为己甚。但这些却无关她们之间彼此照顾的感情。
……
午餐有荤有素，也还算可以吧。
不同于燕小燕的疾风骤雨，麦小麦慢条斯理地扒着饭。
“你至于么？跟早上没吃饭似的，当心噎着了。”
“哎，你咋知道？”燕小燕如秋风扫落叶般，已经干掉了大半敌军，“早上光顾着伺候祖宗了，哪顾得上吃饭？”
“嗨！你那是伺候？你儿子肯定不愿意被你那样伺候。”麦小麦撇了撇嘴。
燕小燕嘿嘿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你这一上午，就没有看到中意的帅哥？”
说到这个，麦小麦顿时一脸惆怅：“也不算是没有。在当前形势下，帅哥们基本是下午出没吧？枉费老娘瞪了一上午的眼珠子。”
“那是你眼光高。”燕小燕擦了擦嘴，毫不留情地批判。
“你可拉倒吧！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十个男人起码有五个没洗脸就过来了，我竟然在其中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帅哥眼角看到了一…”麦小麦突然打住，心想我这可真是近墨者黑啊。
“一坨x！哈哈”燕小燕捧腹大笑。
“歹歹一歹歹，造孽啊！”麦小麦无语凝噎，一首接着一首洗脑神曲回荡在脑海，“凡事有因必有果，并没刻意把你躲…”。
……
五、战疫【下】
就像正常时期上下班的路上有早晚高峰一样，排队检测也是如此。
时间是下午两点。那些处理完家务并吃过午饭的人们，以及前一天熬夜吃鸡看剧和熬夜王者刷视频的夜游神们，此刻也陆陆续续地加入队伍中。
后者占据了队伍里的大多数，以至于整个队伍气氛稍显沉闷。
蓝朋友一直在巡逻在喊，而且每天如此：“排好队，保持一米线距离，不要玩手机，影响检测员手机信号。”
他们失去了低头族工具——手机的加持，显得更加垂头丧气。
如果不是有各位妈妈和她们带着的小百灵鸟们，那整支队伍就会显得更加诡谲。
“哎，听说了吗？人和路对面的那个xxxx小区三号楼有了个确诊，现在他们整栋楼都封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红色睡衣的女人朝着相熟的人说。
“哎！我在朋友圈里也看到了！”她的朋友，或者还可能是她的邻居感叹道，继而开始羡慕地说，“其实我还挺羡慕他们的，做核酸不用排队不说，连买菜的钱都省了。”
“说的也是啊！我们不能出小区，他们不能出单元楼，有啥区别呢！哎~”她的朋友，一个随便扎了个马尾就下来排队的女人接口道，“还能省下买菜的钱呢！”
“哎~谁说不是呢！这都多久了，要不是之前省吃俭用，估计现在我家的房贷都成问题了。”红睡衣仿佛找到了知音，她和她的朋友再一次达成了共识。
马尾伸手捋了一下刘海，上下打量：“哎，我说你今天怎么穿着睡衣就下来了？”
“有什么区别吗？”红睡衣一脸无所谓。
“确实。”马尾想了想，接着又肯定地重复了一句，“确实没区别。”
两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
“340122201205306666。”一只小百灵清脆的声音响起。
“哎哟！小妹妹真棒！这么长的数字都能记住。”燕小燕不复早晨对她儿子的凶神恶煞，和颜悦色地和言。
小妹妹扎着满头的小辫，大眼睛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谢谢阿姨。”
“嗯！~小妹妹真乖，真懂事。”燕小燕也被感染了，笑容渐渐弥漫到附近的人群里。
……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
“啊，不好意思，阿姨下回轻轻的一下下就好。”麦小麦连连抱歉，可是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都是完全按照规范来做的，可是有的小朋友喉咙敏感，哪怕轻轻一下，也可能会引起咳嗽或干呕。甚至有些大人也是如此。
如此这般。整整一天，她们都顽强地活跃在这个战场上，燕小燕没有叫过一句苦，麦小麦也没有喊过一声累。
虽然她们工作的过程千篇一律，但是她们工作的态度一丝不苟，她们工作的流程有条不紊。
六、新的征途
当晚霞给天边的云彩画上金边的时候，燕小燕和麦小麦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们知道：明天虽远，已在眼前。
——仅以此文献给2022年疫情爆发初期奋战在一线的防疫人员。
一步尘世间卍2022年11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