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弱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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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弱小的力量
小路的一边是陡峭的山坡，另一边是一排人家。清一色的木头房子从东延伸到西边，乌黑的门窗、灰扑扑的木板墙，家家户户大致相同。各家小院里种植着不同的花草或养着不同的动物。
有些人家围起一圈薄木板就是一个小院，小院的矮墙上爬着绿色的枝枝蔓蔓，里面藏着寻常人家爱吃的瓜果蔬豆。一只橘猫窜上薄薄的木板墙，看见山楠走过来，沿着墙头走二步，跳下来，跑远了。
有的人家用水塘边的芦苇扎起漂亮的栅栏，一孔孔菱形格子上，蔷薇花满墙爬。小院里，低矮的芦苇栏围住一畦畦蔬菜。猎狗在窄窄的路上跳跃。听到外面的动静，“汪汪”叫起来，直到山楠走过它家的门前。
这条路不算宽，有两米多吧，反正比爸爸的身高多一些。
墙根下，几丛杂草顶着晨露探头探脑，看每天人来人往。小路与峭壁之间，有一溜儿宽窄不均的闲地，有的种些花草或树，有些闲置着，长着齐腰高的野蒿。
山楠的家离村口不远，吃完那块大肉骨，丢给远处一只花斑猎狗，擦擦嘴，山楠习惯性地来到那棵大柿树底下。
树上，挂了一树红色的果儿；树下，白色的狗娃花和黄色的小野菊长的和他一样高。
往日，村民们都喜欢抢占石凳坐在树下话家常，谁捉的多，谁猎的少。现在，没有人抢了，空空的石凳上蒙上一层厚厚的黄土，上面长着几棵细草。
空地上，再也看不见端着饭碗啃着肉干穿着兽皮的村民。经过一个春夏，被村民踏得平滑坚实的黄土地，杂草和野菊花疯长，金黄色的花朵开成一大片，虫子在草丛里蹦起又落下。
这棵老柿树中间有几根枝杈，椅子似的，坐在那里最舒服，村口的几棵树中，这是山楠最喜欢的一个地方。
山楠把枪斜着挎好，双臂抱住树干，两腿弯曲用力，就这样，敏捷如一只小猴子，“噌噌”几下爬到“宝座”下方，右手抓住旁边的细杈，翘腿翻身，稳稳地坐上去。
黑色渐渐褪去，天空一片灰蓝。东边的山谷里，映着一小片红光，把山谷上空的那缕薄云染得像新娘的红盖头。
蓝色的柴烟都不见了，吃过早饭或正在吃早饭的村民，马上就该出门上工了。
山楠把老猎枪从身侧抱到胸前，支在树杈上。
昨晚，他和妈妈在山七家门口听见山松和山七的对话，美丽的大山将一点点秃掉；动物们将失去家园，一只只死在枪口下；往日充满生机和野趣的光景也将不再回来。
想到这里，山楠一阵哆嗦，爸爸很爱大山，山上的一切他都爱！印象中，他从没出过山，他不在山上又会去哪里？对，爸爸一定还在山上。
守护大山就是守护爸爸！
大熊呢？大熊也在山上吧？大山是它的家，是它的乐园，虽然它走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但只要它是开心快乐的，看不看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守护大山就是守护大熊！
婆婆，和蔼可亲的婆婆，白脖子、黑眼睛，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呀。
婆婆一定是因为太忙才不和我玩的。白脖子、黑眼睛，我把你们留给婆婆，你们在山上开心吗？有你们的陪伴，婆婆就不那么孤单了，对不对呀？山楠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枚骨哨，并没有吹响。
我想守护大山，让你们像往常一样，在山上过得自由自在。
晨风摘下几片发黄的柿叶，飘飘荡荡打着旋儿，落在树下长满杂草的空地上。
爷爷背着手走出小院，站在路中间皱着眉头眯起眼往村口的树上张望。猎狗在他身边撒欢。看了一会儿，爷爷眉头展开，又回去了。
妈妈在木板墙旁站了站，也回去了。
山楠知道，爷爷今天没出门打猎，妈妈没上工，他们都在家里看着自己。有他们在，山楠心里底气很足，他摸出一块方便面，吃得满嘴生香。
二狗跛着脚向村口走来，他是个老猎人，长年在山里跑，腿脚越来越不灵便。他佝着腰向前走一下，右脚拐一下，肩上的猎枪往一边甩一下。
他儿子山熊长得方头方脑，五短身材，左肩扛着一把电锯，右肩扛着一团粗绳索，几步赶超到他前面。
奶奶说，山七小时候经常追着他喊哥，方便讨口肉吃，后来怎么反过来，山熊一口一个山七哥？
二狗家的提个篮子跟在山熊后边，帮儿子拍去衣服上的草沫、浮尘。
山熊媳妇和黑熊岭大多数女人一样，孔武有力！黑红色的脸庞，高高的颧骨，粗壮的身材，她一手拎着一只大水壶，一手提着伐木用的尺子、记号笔等各种备用工具。
队伍的后面，吊着三个孩子组成的尾巴。
妈呀，他们一家都要上山干活吗？三个小孩没有带书包，难道不上学了吗？
大大小小七口人，浩浩荡荡走过来。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他们真的走过来了。山楠的心里直打鼓，两腿也抖个不停。
家家户户洗碗的洗碗，做准备的做准备，人们陆陆续续走出自家院落，沿着小路往村口方向走来。
八、七、六……现在必须打定主意，决不后退！爸爸，你看到了吗？我要做你的骄傲！山楠稳住心，两腿勉强不发抖。
三、二、一，“停下，不准上山砍树！快停下，再往前走我要开枪啦！”山楠贴住树干挺直身体，右臂上下摆动，做出强有力的警告！
这支队伍停下脚步，齐刷刷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太阳像个调皮的孩子，从山谷里跳出来，躲在远山上看着黑熊岭上的一切。
谁家孩子在树上捣乱？山熊停下脚步，侧脸看向柿树。“山楠，大清早坐树上干啥？”
“不准上山砍树！”山楠扶着树干，两脚踩住两根树杈，拖着老猎枪站起来厉声说。
“谁说的？”二狗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的声音惊雷一股击在山楠心上。
前面的队伍停止不前，后面的人群都聚过来。迎春提着篮子嗑着葵花籽站在她妈后面。山楠很想问迎春，你今天不上学了？山楠站得高看得清，他看见一只小手从迎春口袋里抢走一块糖果。他妈妈重重地拍在那只手上，迎春她哥吐着舌头缩回手。
“哟，楠楠呀，我以为是谁这么大胆呢！一个小孩怎么这样爱管闲事？大伙想想，不难发现，这件事是有人唆使的。”翠花撂下一大团绳索，撸起袖子左手叉着腰，右手指指点点。
“谁是主谋？快说快说，等着干活呢。”人群里有人喊。
提起干活，山熊也着急上工，电锯和东西都在肩上，他耸耸肩上的东西，迈步向前走。
“快停下，我真开枪啦！”山楠大喝一声，就像对坏人那样！
山熊站定，看见大多数人正在把肩上扛的、手里拿的，都放在地上。他索性扔掉绳索，把电锯滑下肩，放在一块大山石上，坐在石头上挠挠后脑勺。
“大清早耽误大伙干活，山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说话的人正是昨晚夸他的人，山楠不明白，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孩子家，一会儿一个样，离懂事远着呢。”
“切，懂事？还不是看老山的脸夸出来的？比他懂事的孩子村里有好几个呢。”
一群人在树下议论纷纷，山楠耳朵里嗡嗡嘤嘤，像钻进了一万只大马蜂。
“谁爱拦大家财路？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翠花扯开大嗓门，张开两手，好像在说，这还用问吗？
“老山叔呗，肯定是老山叔指使的。”人群里有人回答道。
“一个老糊涂，一个小不懂事，他们家要干嘛？马上晌午了，误一天工算谁的？”二狗一家起得很早，本想多捞一些，没想到白起早了，窝着一肚子火。
“误工算谁的？难道你还指望老山赔你？这么多人呢，他们家赔得起么？”二狗家的拽住小孙女的头发，粗手指拢两下，揪一个发辫，挷在脖子后面。
“说这些有什么用？赶快把老山叫出来，撤掉这道岗！”二狗靠着路边的柞树并没有动。
“哎——后面的人，谁去喊一下老山！”翠花两只大手裹成一个大喇叭，对着村西喊话。
有几个人着急上工，转过脸看谁离老山家门口比较近，谁会喊老山出来。还有几个人凑在一起笑得很有深意——老山摆的阵，看他怎么收场！他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等着老山走出他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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