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银梭
时光稍纵即逝，转眼间已到了约定的时间。岳昇独自驾着一艘中型木船，在辽阔的海面上升帆前行。
他微眯着眼，透过单筒的望远镜看向远方的海面。要看就要到达地点，岳昇的心情却始终难以平定下来。这次的行动，他没有丝毫把握。
短短一日的时间，他尝试着打听“蛟龙”的消息，却一无所获。他也曾到修说的那个“密谈”的据点，然而到了才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得不到任何消息，一切都无法掌控。
这是，透过木筒看去，一个形状奇特的银灰色的巨物漂浮在海面上。那巨物形状如梭，在阳光的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显然，那绝非普通的船舰。
岳昇心下一横，将帆拉满，驶了过去。直觉告诉他，对方正监视着自己。
来到那巨物的面前，从那银灰色的外壳里，打开了一个一人高的洞，从里边伸出了一个长板，缓缓搭在了岳昇船的甲板上。
一个身穿浅灰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从洞中走出，微一颔首道：“请公子移驾。”
岳昇抬步，毫不犹豫从有些摇晃的长板上走过，步履稳健。
即将踏入船舱的一刻，岳昇无意识地向下方看去。在暗流涌动的海水中，仿佛有明亮刺眼的光芒晃过。
岳昇深吸了口气，走入了舱内。
而与此同时，在水下几十丈的地方，有一条幽蓝的身影，飞快地掠过。他浅蓝的长发随着水流轻轻浮动，身形优雅灵动，宛如蓝色深渊中的精灵。
修藏身在一片珊瑚丛中，抬眼望向远处。目光的尽头，是三艘通体金属的梭状物体。它们不上不下，就这样静静悬在水的中央。而在它们形成包围圈的正上方，正是那两艘已经连接在一起的船。
岳昇随着那男子，向“银梭”内部走去。身后的长板缓缓地撤回，舱门随之关闭。
银梭的中心，是一个不小的圆形平台。银梭的顶部是一整块水晶做成的穹顶，能直接看到头顶的天空。在平台的四周，分布着许多房间。
男子带着岳昇走入了其中一个房间。一进门，就有两个粗壮男子站在他身边，示意他搜身。岳昇笑笑，神色坦然地伸开了双臂。那两人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后，对视一眼，点了下头，让出了一条道路。
岳昇的眼底透出几分笑意。他出来的时候，便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他没有带平日里惯用的长刀和匕首，而是将几个刀片分散藏在了身上。
那个男子推开了另一扇门，领着他走进了更深的房间。刚一进门，就有一股妖娆的香气扑鼻而来。然而，屋中并没有燃香，这香味就像是从墙壁中散发出一般。
房中的装潢很简单，只随意放着桌椅和书柜，器具物品皆为黑白二色，透着冰冷的距离感。这房间除去方才走进来时的木门，还有一黑一白两座铁门。
正当岳昇四下打量时，只听“嗤啦”一声，那扇黑门被推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岳昇就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果然是她……
几个月前那次劫船，就在自己的人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占据整艘船时，正是这个女人，阻住了他们的步伐。
她手持两把弯刀，冷冷与他们对峙：“现在停下，我会考虑饶你们不死。”
在她的身后，是通往船舱内部的通道。
“姑娘，让开吧。”岳昇却并未被女子的话语激怒，语气平淡道：“我们一般不杀女人。”
那女子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竟不再多言，足下一点，手臂蓄力，一把弯刀直向着岳昇面门袭来。
岳昇闪身躲开，手中长刀一震，架住了接踵而来的另一记攻击。那女子修习的是极为狠辣的功夫，招招下死手。然而她毕竟功力不如岳昇，不过两三个回合，便被岳昇制服。
当时埋下的因，竟结下了如今的果……
岳昇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已经料到此事必不能善了。他全身紧绷，目光紧盯着女子。这屋里共有五个人，其中的三个都离得很远，只有那灰衫男子靠近他们。然而，他似乎是这女子的心腹，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哈哈，看来你还记得我。”那女子轻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不易察觉的狠厉神色：“那你一定，也还记得最后那个，被你们乱刀砍死的人吧！”
岳昇目光微闪，沉声道：“他，倒是条汉子。”
“我们费尽心思找你来，并不是为了复仇。”那女子面色稍缓，继续道：“你也知道，当初我们的船上，运送了一批鲛人。那些鲛人之中，有一只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
“所以，我想要和你做一笔交易。你把它引来我的船上，我就会放了你的父亲。”
原来如此。
岳昇嘴角斜斜一勾，声音透出几分不屑：“绕这么大圈子，原来是为了这个。我答应会把他引来，换我的父亲。但是作为诚意，你们必须先让我见到父亲。”
“好。”那女子微微一笑，向身边的灰衫男子递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转身走向那道黑门。
见他转身，岳昇的目光追随着那人的身影，而手指也伸向了衣袖中，缓缓地在腕部摸索，在触碰到袖口一个细小的暗扣后，轻轻推动，一节薄如蝉翼的刀片落到了指缝间。
门被打开了，仿佛一股黑暗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岳昇急切走过去，看到门的里边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屋中只有几个绑人用的十字架，和一些说不出名的刑具。然而这些十字架中，只有一个是绑了人的。
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岳昇不由心中一颤，失声道：“爹！”
岳许辰神色颓然，在听到了这声呼唤的一刹那，瞬间抬起了头，眼中充斥着血丝，直看向岳昇。
然而，还未等他说话，铁门就被关上了。岳昇强压下心中喷薄欲出的怒气，瞪视着那个灰衫男子。
“别这样，”女子走到岳昇身旁，轻声道：“只要你把那个鲛人带来，你们父子自然就能团聚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对你父亲，还算是以礼相待的。”
的确，父亲的身上，并没有类似拷打的外伤。想到这，岳昇微微松了口气。
“那，咱们下次见面的地点在哪？”岳昇边说着，一边将刀片在手中转了个方向，手指微曲，蓄势待发。
突然，黑门内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声音很小，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所有人都看向了铁门，而那阵声响，竟仿佛是某种熟悉的旋律。
就是现在！岳昇蓦地跃起，手中的刀片弹射而出，直刺向了那灰衫男子的脖颈。而与此同时，他身形落在了女子身侧，回手抽出腰间藏的刀片，飞快架在了女子的颈间。
“让他们把门打开，”岳昇眼中闪过几分狠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杀了我，你们也逃不出去。”女子冷笑，言语间竟是丝毫没有惧意：“你这可是自找的。”
“什么？”岳昇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麻木感从大脑涌向了四肢，手中的刀片铮然落地。他感觉，房间中那股莫名的香气越来越浓……头脑昏沉间，一个充满了嘲讽的带笑声音在耳旁响起：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和你合作。”
而此时，在海底的深处，修正穿梭在鱼群之中，向着一只悬停的银梭靠近。他手中持着一根一人高的粗大鱼骨，奋力游动。
就快到了，马上就到了……
那座巨大的银梭越来越靠近，在船的底部，巨大的轮叶正缓慢地转动着，一下一下，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修用力将鱼骨向前一推，插入轮叶的间隙。轮叶与鱼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
修飞快地从间隙钻了进去，看到里边是一个盛着暗紫色胶状物质的巨大熔炉，用无数细小的管道和齿轮连接着外部的轮叶。
修思索了片刻，将其中几个齿轮摘下，然后将剩下的齿轮移动了几个位置，强行拼凑在一起，勉强能维持着转动。然而，经此处理，整个装置的零件，都处于松散的连接状态。维持着低速运行尚可勉力支撑，但若是加快转速……
耳畔传来轻微的咔嚓声，鱼骨开始震颤起来。不能再耽搁了，修纵身从轮叶的间隙游出，抽出了卡在其中的鱼骨。轮叶缓慢地继续转动起来。
修嘴角勾起，流露出些许骄傲神色。随即转身，向着另一艘悬停的银梭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