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记忆（3）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沾；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这首童谣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详，一首童谣把春节的次第顺序说得清清楚楚，也把我的思绪带回到故乡那一抹浓浓祭祖年味的记忆中。各地关于腊月中的大纪事基本一样，但其中的人文风俗却大不相同，地处关中的老百姓采用最具传承的方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春节的时候祭奠先祖，接先人们回家过年。

每年的除夕显得格外忙碌，父母总是在除夕之前把过年待客物品的准备就绪，各类食物、水果、小吃等物品储备可以坚持十天左右。寒冷的冬天就是食物最好的天然冰箱，朴素的关中人总是希望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客人，对于吃食的准备也会分为两种，一种用于待客，一种用于自己家人平时吃。腊月前期的精心准备，都是为了迎接三十的祭祖和热热闹闹的新年。

除夕一早就被母亲早早叫醒，作为农历年的最后一天，早起寓意着“人勤春早”，母亲一直秉承着这一理念。这天家里的分工也是极为明确的，母亲和姐姐早早开始准备这一天的食物和祭奠献果，父亲和我则准备上坟祭祀的物品和春节氛围布置，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我参加工作后。

大型的祭祀活动一般是从午饭后开始的，当然在这之前父亲和我要把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妥当，对门窗进行擦拭，这样才能心无杂念没有牵挂的去上坟。除夕中午的吃食讲究的是好兆头，母亲一般会打搅团，意思是吃搅团糊窟窿，寓意着家里来年的负债能够快快被堵上，日子越过越红火。下午两点左右，在父亲的招呼下，他们弟兄四个带着我这一辈堂兄弟七个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启了年度祭祀奔袭大戏。

怀着对逝去亲人的忧思，一行人按照由远及近的顺序上坟祭祀。先去最远的太爷爷太奶奶坟地，一路上全是上坟请先人的村邻，遇到许久不见的长辈和朋友，相互间寒暄几句。“过年好呀！准备得咋样了？”“几年不见，这娃都这么高了？时间过得快得很么！”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招呼到了坟地，说是坟头其实只是一个大概的位置，由于年代久远坟头早已被耕地夷平。拿出一张黄纸（暗指钱）对折，用大土块压住，然后用树枝在周围画一个圈，准备工作算是齐活了。然后孝子贤孙一行人跪在地上，父亲开始把带来的烧纸用火柴点燃，一阵火苗随即串了起来，随着火苗越来越旺夹带着纸灰向天际飘去，更像是把亲人的思念带给了远方的太爷爷太奶奶，请他们回家过个团圆年。

在结束第一现场的祭奠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奔赴爷爷奶奶的坟地。爷爷奶奶的坟地依山傍水，背靠着一座土塬，前面二十多米处有一条小河。每年三十给爷爷奶奶上坟，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忧伤，更像是一种纽带断裂的感觉。带着丝丝伤感上到坟头压上黄纸，父亲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我们一众人看着眼前的火苗从两米变为一米，变为火星直至熄灭，这时父亲会大声说一句“磕头！”，所有人都连磕三头，然后起身作揖，表示今年的野外祭奠活动结束。期盼着先人们跟着我们一起回家，感受即将到来新春的喜庆！

归途中夜幕逐渐降临，从远处眺望村庄已经笼罩在浓浓的年味中，村边人家门前的大红灯笼已经若隐若现；袅袅升起的炊烟更具诗情画意，给即将到来的农历新年笼罩一层神秘的色彩！到家后，家里的香堂上也已经摆好了一荤两素的献菜和几种水果，一行人在家里先人牌位前一一磕头烧香，这才算把真正领先人们回来过年了。母亲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和凉菜，一桌丰盛的除夕大餐开启了浓浓的年味，一家人端着饺子和和美美地围在桌前吃的津津有味，就如同这生活过的有滋有味一般。

晚饭后，父亲带着我去村里同宗同族的人家里上香祭拜，这种相互走动自打我记事开始就一直延续。以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到后来大点了才慢慢懂得这是一种交流，也是一种尊敬，尤其是后来去外地求学也只有春节能回一趟家，这种走动更加显得弥足珍贵。父亲拿起三根香点燃，然后作揖，最后将香插入香炉，下跪磕三个头后起身，我在后面做着同样的动作。这种质朴的方式一直到现在都在村里流传，进一步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让我们在新年到来之际共同缅怀逝去的长者，是他们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