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十一】

2016-07-23  本文已影响70人  咕咪to

作者:you-raise-me-up

        这天,在收工回家的路上,邵队长笑眯眯的走到我身后,拍了拍我说:“今晚到我伽Ki(家去)喝酒,有咸鹅咯”。

       我不敢相信他说话是否当真,要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遇到啥喜事啦”?我问。
    “你来了这么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请你喝过酒,专门为你的,都是自伽人”。
    “我哪有有这么大面子,可我不会喝酒”。
    “你不会喝酒,啦过(哪个)信啊,过会小龚带你一起来”!说完他匆匆朝山下走去。
       真不知道邵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是鸿门宴吧,我心里嘀咕着。
       小龚哼着小曲走进门来,脸上透着愉悦,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喝酒这样的好事自然少不了他。
     “今晚我沾你的光欧,他早就说要请你,你看,你面子够大吧”。
     “总不能空着手上人家吧,买什么呢”?我问小龚。
     “买酒啊,四瓶,四四如意”。小龚几乎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那……你去帮我买吧,正好上回你借我的……”
       还没等我话说完,小龚立马把上衣和裤子口袋连底翻出来给我看,示意没钱,连毛票也没有。
    “钱呢”?我想,“五块钱足够买一箱酒”!这个老社会,想好问我借钱那刻起就没想要还。
       到了村口,我让小龚和小瘪子先去邵队长家,我去小卖店买酒。当然,我另有企图。
       我很久没有下山了,自从那晚与她不欢而散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也没听说关于她的近况。说实话,尽管努力想忘掉她,但她的影子不时浮现在眼前,毕竟……至少有过一个美好时光已成就了我人生的初遇,牢牢印刻在记忆深处。
       有些事,有些人,不以自己的意志所而忘却,有过了,或许这辈子也忘不掉!
       从远处望去,那间瓦顶土坯房墙上塑料薄膜遮掩的窗户是漆黑的,没有透出一丝亮光,门是锁着的,那把黑乎乎的铁锁静静的垂着,生满了锈迹,已有好久没有开启过。
     “莫非她回城了‘’?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失落感。
       突然,我身后被一只柔软的东西轻轻触摸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战。
     “知青叔叔,你找夏老师吗”?
       一个熟悉的声在我身后响起,这不是马小红吗,那个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女孩?
    “夏老师回家了”,马小红眨巴着一双凤尾似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她离开多久了”?
     “很长时间了,听爸爸说她生病了”,马小红语调里含着哭腔。
     “我爸爸进城时去找过她,她家邻居说住院了”。说着,马小红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知青叔叔,夏老师还会回来给我们上课吗”?
     “会的,小红,一定会的,等夏老师身体好了就可以回来上课了”。我竭力想安慰她,使她抽噎的哭声停下来。然而,她的哭声拖着长腔,上下起伏,越哭越伤感,令我倍感动容,眼眶里开始微微湿润起来……马小红用衣袖擦拭着眼睛,“叔叔,等你回城帮我去看看夏老师,说我们想她,让她早点回来……”。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望着她边哭边走的弱小背影,一种特殊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我全然没想到,夏老师与这些农村孩子们的感情如此深厚,她以她特殊的方式与这片土地融合。
     “小——翟,全都在等你呢”!小龚老远就扯着嗓门在喊,一幅着急不可待的样子。
     “在等我的酒吧,喏,拿去,这是最好的了,粮食白酒”。
       小龚接过我手中的酒急匆匆转身进了屋子。
       这是我第一次上邵队长家做客,想必堂堂队长家该是青砖大瓦房吧,至少与会计部一样吧。然而眼前一幕让我感到意外;草顶土坯与大多数村民没什么区别,走进狭小昏暗的屋里一股刺鼻的怪味扑鼻而来,进门堂屋的房梁上挂满了风干的鸡鸭鱼鹅,犹如原始洞穴中悬吊着的巨型蝙蝠;估计刚被动过刀子,几只被切割过而残缺的肢体和一块条型咸肉在空中微微晃动,在唯一的一盏油灯的照耀下,投在墙上的影子不停摇摆,疑是露天的幕布被风吹起的样子。堂屋里的一张没上过漆的‘’八仙桌‘’上已摆放了四只大海碗,碗里堆满了切好的整整齐齐的鱼肉。
       油灯置放在灶台的半截土墙上,在颤悠的光线下,有一张似曾熟悉的脸微微挤兑了下眼角,露出一颗银牙,算是朝我微笑。我一下认出他来,此人正是马会计,在这穷山僻壤像他如此肥胖的体魄绝无仅有。
      “你好,马会计”!我笑的有点别扭。
      “买个酒嘎长时间咯”?他口气中显然对我延误了他们的开席而表示不满。
       邵队长发话了:“大家坐下,来,小翟坐这里”,他指着他身旁的长板凳位置,马会计一人坐在我的左边,几乎占据了两人的位置。
     “今咯呢是冬至,按照农村习惯要喝酒,主要呢是请小翟,来我们这里伽长时间还没请你喝过酒,第一杯大家干了”!
       这哪里是杯子啊,分明是海碗,我太了解自己的酒量,这一碗下去立马爬进桌肚里。
     “不行,不行”,我连忙推辞,“请各位包涵,本人实在不胜酒力,容我少许一口”。
     “怎么,瞧不起我咯”,邵队长把脸沉了下来:“到我伽就按我伽规矩,第一碗必须干了”。
     “干完后随意”。马会计在一旁帮腔。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已无法推辞,我可不能背上一个“看不起农民”骂名。
       小龚站了起来,“各位领导请多多原谅,小翟我知道,向来不会喝酒,我来替他代劳,怎么样”?
       邵队长望着我许久,说:“真不会喝啊,那就喝一半”。

       小龚还算够义气,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帮我分担一半,另一半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我鼓起勇气,紧闭双眼,一口气灌下了那半碗类似马尿味的、自己买的、最好的粮食白酒。
       那酒像一根烧火棍,直往胸口穿去,伴随的是一种火辣辣、酸溜溜、臭哄哄的怪味,犹如打翻了的腌菜坛子涌出的沃水,翻来覆去在肚子里搅拌,而后一阵阵酸气往上泛。很快,我的脸呈猪肝色,一直红到脖子。
     “吃菜,吃菜”,邵队长夹起两块咸鹅放入我碗里,一股荤香沁入鼻腔。久违的肉类进入已是的清若涧水的肠道,感到无比的舒畅。
       酒过三巡,几块大肉下肚,刚才天昏地暗的感觉有所舒缓。我不由自主的靠在身后的梁柱上,迷惑中,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手拿一只缺了边口的空碗,走到邵队长身边轻轻凑在耳边说“给我妈夹点菜”。邵队长显得有些不耐烦样子,从已剩下不多的菜碗里夹了两块咸肉和腌菜花递给男孩说:“好了,走吧”。
       从里屋传来一个女人低沉的呻吟。
     “这是我伽儿子”,邵队长向我解释道。
       桌上的四碗大肉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原来满满的鸡鸭鱼肉下面却是大半碗是清一色的腌菜花!掩盖在上面的仅仅是一层而已。这正是当地人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底下都一样”,意思是表面不同,本质是一样的。这也许算作一种风俗吧。
       按照城里的习惯,哪有开饭时老婆孩子不上桌的啊,可见封建传统是维护男人们的,他们只有等男人们酒足饭饱之后,方可出来收拾残羹剩菜。
       不一会,一个老太太佝偻着背,拿着一只装满稀饭的碗颤颤豁豁从左边的里屋出来,走到邵队长身边,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说什么,但很明白,是要邵队长帮她夹菜。
       邵队长望老太太瞟了一眼,很不情愿的夹了一筷子腌菜花放到老太太碗里,老太太继续喃喃自语的回到里屋去了。
       这一幕,我装着没看见,故意闭上眼睛,免得邵队长失面子。尽管此时的酒气已开始大肆兴风作浪,翻江倒海,然而我的心底是清醒的,他们的酒语胡话,猜拳打浑,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欲把屋顶掀翻!
     “小翟,再干一碗,今天你可是主客”。我听见马会计拿起碗碰了碰我的酒碗说。
       后来我知道,所谓主客就是主人左边的位置,面朝正门,面对横向桌缝,也称之为上席。
     “马会计,你就饶了我吧,再喝一滴我就倒下了”,正说着,一股热浪在胃里翻滚,冲向咽喉,我急忙起身,冲到向屋外,再也抑制不住的食物喷涌而出,我闻到了一股酒醒,夹杂了咸鹅和腌菜花的气味,终于昏倒在自己吐出的一片污秽之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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