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这一家子》第十七章: 除夕之夜
乔雨放假后直接去了医院，在那里和舅舅俩轮流陪床。高俊辉只要出车回来就会过去帮忙，因此自从那晚以后，乔苗就没再见过他的面。
乔玉生在医院里住了十来天。回来的那天，外面虽然下着小雪，但左邻右舍滚烫的热情，不仅击退了寒冷，同时也湿润了这个硬汉的眼眶。乔苗她舅妈和刘桂珍几乎天天过来帮忙蒸馒头。孙建国更是亲自到医院去接他。郭帅从饭店里端来一锅热腾腾的骨头汤。高俊辉就更不用说了，乔玉生觉得就是把他当儿子也不为过。孙绍斌和张亮也忙前忙后地招呼着。而最让他觉得欣慰的是，乔苗身边始终有马晓慧和马晓燕这对姐妹陪着。孩子们之间璀璨如宝石般的的真诚，一次又一次地促使他热泪盈眶。
看到乔玉生架拐进门的那一刻，乔苗忍不住哭了。尽管这是高俊辉在电话里，已经无数次给她描述过的场景，但亲眼目睹所带来的巨大冲击，还是导致她扶在姐姐的肩上不住地抽泣。
几个孩子中，乔苗从小就跟乔玉生最亲，也是他们三个当中最像他的一个。尤其是当听姚翠芬说他因为害怕对方抵赖，不付医药费，就那么硬生生地躺在医院的过道里，咬牙挺了十来个小时的时候，她真恨不得自己能替他疼，替他苦，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忍受如此的心里煎熬。
隔天下午馒头结束的比较早，于是姚翠芬领着乔苗，用自行车推着从孙娟她们店里定好的麻花，准备挨家挨户地去答谢那些去医院，或是来家里看望乔玉生的邻居们。每送完一家，乔苗就拿笔从名单上划掉一个名字。
从马晓慧家里出来后，姚翠芬她们娘儿俩站在一栋崭新的门楼前。这次她不仅拿了麻花，还让乔苗把车筐里的水果也拎着。
俩人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院子，地上一半整齐地铺着砖头，一半裸着用来种菜，风干的茄根和葡萄藤上覆盖着积雪。接着是五间坐北朝南的新瓦房，与其相邻的，是东边的三面土窑，墙上垂挂着干辣椒和大蒜头。
院子里没人，所以姚翠芬她们径直朝屋里走去。乔苗怎么也没想到，闻声出来迎接她们的，会是高俊辉他妈。玉玉正坐在炕上看动画片，看见乔苗后，小家伙赶紧穿上鞋，跑过来跟她打招呼。
姚翠芬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跟李秀兰讲了一遍，同时一再地表达着心里对他们，特别是对高俊辉的各种感激不尽。乔苗喊了声'婶儿'后，便没再插话，只是静静地在一旁陪玉玉搭她的积木，时不时地抬头环视着四周。尽管房子已经盖好了，但李秀兰他们夫妻俩仍旧住在土窑里。炉灶紧挨着炕头，窑顶上被几十年的炊烟熏得乌黑，两边墙上的划痕上叠加着画痕，有老的也有新的。乔苗看着那些岁月的痕迹，脑海里刻画着高俊辉儿时的模样。
就在姚翠芬她们唠嗑儿的时候，高权贵从外头回来了。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翻毛帽子，嘴里含着旱烟锅儿，外套松松地披在肩上，脸上严肃的表情，立时激起了乔苗心里对舅舅的那份'害怕'。以至于打招呼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对方，仿佛他已经看穿自己跟高俊辉之间的秘密，且随时都有可能开口责备她似的。乔苗无法想象高俊辉跟他爸争执不下的场面，因为他无论是帅气的外表还是柔和的性格，明显都继承了李秀兰的优良基因。
由于还要继续去答谢别家，所以姚翠芬她们没坐多久就出来了。明明说好了，给高俊辉的麻花，等他来家里的时候，自己拿回去来着，乔苗搞不懂姚翠芬怎么突然又变了卦。
“妈，我们现在是要去张亮家吗？”乔苗手扶着自行车后座上的麻花，跟在姚翠芬后头，边走边问。
“张亮的，等他来家里玩的时候，自己带回去就好！”姚翠芬说着把荡在胸前的围巾朝后一甩，继续推着车子往前走。
“那为什么要把高俊辉的送到他家里？”乔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特别是在提到高俊辉的名字时。
“我们这不都到人家门口了嘛！再说上次是乔军，又加上你爸这回，要不是人高俊辉这孩子，咋家指不定早出什么大事儿了呢！所以刚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地谢谢人家。”姚翠芬说的的确都是心里话，只是对于另一个促使她亲自登门的理由只字未提罢了。
转眼到了大年夜。姚翠芬和乔雨在屋里忙着炸丸子，拌饺子馅，乔苗则带着乔军在院子里张罗着贴对联。乔玉生躺在炕上，一个劲儿地嘱咐乔军，要他把梯子扶扶牢。对联被风吹地'哗啦哗啦'地响，乔苗在梯子上摇摇晃晃的，害他担心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还好郭帅过来送姚翠芬托他代买的猪头肉时，才把她拽下来，帮着给贴了上去。
自从乔玉生的脚骨折后，郭帅隔三差五地就会熬一锅骨头汤，端过来给他喝，这使得乔苗对他的态度明显友好了许多。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乔苗虽然不认同他的生活方式，但作为一个邻居，他确实发自内心地流露出真挚的感情。
由于大家约好了一起跨年，所以吃过晚饭后，一个个地便开始陆续过来报道。打牌的打牌，看电视的看电视，只有乔苗独自躲在房间里，忙着给高俊辉准备惊喜。她打开之前包好的礼物，把刚刚写好的信纸夹在里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后，独自坐在那里对着它傻笑。手边的那几条小鱼，似乎也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在鱼缸里欢腾地游来游去，以它们自己的方式辞旧迎新。乔苗从袋子里捏了一撮鱼食，撒在水面上，然后双手托着下巴，满脸幸福地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互相抢食儿的样子。
孙绍斌过来叫她，说是高俊辉正在自己家里等她。因为刘桂珍和孙建国都在这边打牌，所以他家现在没有别人。乔苗一听赶紧拿着刚刚包好的礼物，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然后径直朝孙绍斌他们家的胡同里奔去。
两分钟后她便站在他们家的大门口，一边弯腰喘着粗气，一边用手按在胸口，感受着那颗正在她里头疯狂跳动的心脏。一想到终于有机会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俊辉哥单独相处，她的心就抑制不住地激动。
高俊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停地抬头确认着墙上的时间，担心乔苗会不会找不到借口脱身。就在他准备亲自过去找她的时候，乔苗推门而入，跟他撞了个正着。
“我正准备去找你，还以为你出不来呢！”高俊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拉进屋里。
“这个，给你的！”乔苗弯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把手里的的东西递给他，然后两手捂在脸上，透过指缝儿，悄悄地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是什么？”高俊辉说着打开包装，从里头拿出一条雪白的围巾，“小东西，这是你织的吗？”他把她的手从脸上拿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嗯嗯，不许你不喜欢！”她点着头，两腮虽然泛着红晕，但口气里却充满了'强硬'。“我本来也想像马晓慧那样，织一件毛衣来着，可又怕被我妈发现，所以……”
“看不出来你这小东西还蛮厉害的嘛！”高俊辉捏了捏她的鼻子，打开围巾准备往脖子上围，不料有东西从里头掉了出来。他正要弯腰去捡，却被乔苗抢先了一步。“快点给我！”他想从她手里抢过来。
“除非你答应回家再看！”乔苗把信藏在背后，以防被他得逞。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开始挠她痒痒。
“停下来，快停下来，你真讨厌！我不理你了，哼！”信被他拿走了，乔苗噘着嘴假装生气。
“好了好了，我现在不看总行了吧！”高俊辉在她嘟起的嘴上亲了一口，挣扎着凭借最后一丝理智，竭力阻止自己只可点到为止。接着他从放在炕上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套淡紫色的运动装，要乔苗试试看尺码合不合适。
“给我的吗？”乔苗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凭高俊辉帮她把外套脱下来，再把新买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心想'难怪他那天会出现在百货大楼那里'。
“不然呢？”他帮她整理好背后，“哈哈，大小刚刚好！赶紧的，我去院子里抽根烟，你自己把裤子换上看看。”高俊辉说着把裤子递给她后，自己则点了根烟，朝门口走了过去。
乔苗换好衣服后，重新扎了头发。诧异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一点儿也不像自己的自己。
“喜欢吗？”高俊辉站在后头，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嗯，好喜欢！”乔苗回头看着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如果请您再赏脸给试一下鞋子的话，会不会觉得太麻烦？”他坏坏地笑着。低头，拿自己的前额贴着她的前额。
“嗯，是有点麻烦！不过…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一下吧！”她'毫不领情'的回应，为自己挣来一顿致命的'痒痒'惩罚。
试好鞋子后，乔苗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再悄悄地溜回去。分开之前，高俊辉从口袋里掏出上次姚翠芬在医院里给他的钱，让乔苗找机会转交给她妈。并且再三嘱咐她，一定要说衣服是马晓慧的，省的她可怜兮兮地只能看，却不敢穿。
从孙绍斌他们家回来后，高俊辉便独自躺在房间里。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俩人刚才的甜蜜。他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抚摸着整齐的针脚，尽情地沉浸在被爱包围的幸福里。突然他猛地坐起来，想起口袋里还有一封信，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来，将其打开。
“俊辉哥，你知道吗？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儿。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生命在这山沟沟里，永远不会有花开的那日，直到你里面的温暖，慢慢地涌进我干渴的心田。
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吻，在我耳边的每一句呢喃，信上所写的每一句话，为我所付出的每一个心思，我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个瞬间，这些都成为我幸福的泉源，以至于我的心，逐渐不可救药地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
我感觉自己好像中了毒，而你就是我唯一的解药。所以，请务必定时出现在我眼前，好让我能够撑到，为你披上嫁衣的那天。”
新年快乐！
高俊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融化了。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儿，都在挑旺他内心的那团烈火，坚定着他为爱一战到底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