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连心

2021-02-04  本文已影响0人  微尘_辽阔的教室

那一跪,“砰、砰、砰"三个响头,我的泪再也控制不住陡然滑下。

“娘,儿子不孝,今天又喝酒了!自从您生病,为了不让您担心,好喝酒的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沾酒了!今天又喝了,不过我没喝多,您放心吧!”说完他竟趴在母亲床边“呜呜”哭了起来。

我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酒场饭局是逃不掉的!他能控制不喝多,不喝醉已经不错了。

我泪眼朦胧,看着双肩不停一耸一耸颤动,啜泣不止的老公,我心头对他喝酒的不满情绪渐渐淡了下去。

看着他魁梧的身躯窝踞在床前低矮的木头方凳上,听着母亲口中呜呜不清的话语:“哭啥……别哭……”他的双肩抖得更厉害了。母亲痛苦的呻吟仿佛揪着他的心:“娘,我知道您疼,可我也没有办法呀!能用的止痛药都用了,呜……”他把宽厚粗大的手掌慢慢探进被窝,寻找母亲干枯的手。

“别碰我……,别压着我的胳膊……“母亲吃力地痛苦地嘟囔着。

小妹站在老公身后,三弟站在床尾,三弟媳坐在老公右后方,满头白发,年已八十的公公坐在三弟媳后面的椅子上,我站在公公身后,都静默着。

婆婆生病一年多了。

刚开始她说脖子疼,都以为是颈椎病,于是请人推拿按摩,后来却越来越严重,颈椎左侧起了一个鸡蛋黄大小的包,到阜阳一医院检查后说是瘤子,必须动手术。

手术后,大家都满心欢喜和期待,等恢复后,一天乌云也就散了。

可结果却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春节过后,本以为该恢复差不多了,可检查结果却如晴天霹雳——恶性肿瘤!更可怕的是却查不出是属于哪种,找不到病灶在何处!

去过几次上海,检查无果。病理切片多次化验,专家会诊,最终也没能明确这种肿瘤是属于哪一类,找不到病灶。医生说这是很罕见的一种癌症,属于恶性中的恶性。我不相信,我们不敢相信,怎么会?!

找不到病灶,无法进行局部化疗,只能采取全身化疗,希望通过化疗杀死癌细胞,还婆婆健康。

第一个疗程只进行了四天就不得不停下,本来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的婆婆,四天化疗下来让人不敢辨认了!头发全部脱落,全身浮肿,眼睛几乎无法睁开,整个人都虚弱不堪,化疗无法继续。医生不得不重新制定治疗方案。吃药,吊水,定期检查,住院治疗。在家和医院之间辗转奔波,病情却越来越重!

是否进行二次手术?一家人犹豫不决。

医生说动手术的结果有两种,一是下不了手术台,二是下了手术台即进重症监护室,即使能挺过来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要治好,不可能。

老大和小妹不赞成动手术,老公坚决要动。婆婆也想快点好起来,催着问啥时候动手术。

当老公回家告诉我要二次手术的时候,我思忖再三,这个决定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尽管手术日程已安排好了。

要动手术的那天,我和老公早早地到了医院,公公在,小妹在,老大,老三都来了。妹夫在病房里陪母亲,我们几个陆续出了病房,在楼梯口商议,到底怎么办。

我建议再听听医生的意见和建议。

当时,主治医生正在给病人做手术。我们只能等待。

五六个人,或站,或坐,在楼梯口,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周围寂静得有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医生回到了办公室,明白了我们的意思,他又一次详细讲述了母亲的病情,并指着片子给我们看。癌细胞已经扩散,由颈椎周围已经蔓延至左肩以及左肩前部和脖子前部。动手术也只能表表孝心,表示你给她治了,但改变不了结果。好了,能维持两个月,最多三个月。

医生的意思如此明确,动手术还有什么意义?!

医生说动了手术,后背脊柱处要留下一尺多长的刀口,而且刀口无法愈合!呜呼!无法可想,一尺多长的刀口,无法愈合,怎么办?

一家人心里都明白手术不能动,没有多大意义,万一下不了手术台反而会让母亲走得更快,但始终没人开口说取消手术。

我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公公,道:“爸,这事儿还得您拍板!“

“你们都大了,我拍啥板?你们看着办吧!“公公也是六神无主。

“如果手术,我们往最好的结果想,如果挺过来了,能安然出了手术室,可接下来的日子怎么熬?后背一尺多长的刀口,无法愈合,躺不能躺,卧不能卧,还能坐能走吗?那份罪怎么受?”我的眼泪已止不住滑落,“现在她还可以坐,可以卧,精神好了还可以出去走走......三个月,时间太短了!”

意见达成,取消手术。

可是怎么跟婆婆说呢?

后来由小妹告诉母亲,医生说她身体太虚弱,暂时不能动手术,担心她挺不过去,要等她身体恢复恢复再动手术。

婆婆一辈子好强,是个精明的人,家人的言谈神情一定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目光越过了床边的儿子女儿投向了我:“吴侠,你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咱这手术可管不动了?”

我移步上前,握住婆婆的手,轻轻地说:“好,咱不动了!”

婆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我说不出时光过得是快还是慢,到现在,十一个多月过去了,没婆还在,只是状态很差。一周前,婆婆说心慌难受,吃不下饭。打算再送婆婆到医院住几天,调理调理,可医院拒收了!我知道婆婆的时日不多了。医生说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公公发话了。

“好,娘,我走了,明天再回来看你!“老公慢慢站起来,躬着腰靠近母亲,小声说道。

母亲眼睛似睁非睁,咕噜了一声:“嗯,走

吧!”

老三追到大门口要开车送我们,担心老公喝了酒开车不稳。老公不让,我不无担心而又无奈地上了车。老三一再叮嘱别开那么快。

车子启动了,老三还追着说:“二嫂,多提醒俺二哥别开那么快!”

车子稳稳地前进着,我又听到哽咽声。

我偏过脸,昏暗的灯光映衬下,老公泪流满面。我抽了两张纸,轻轻为他擦了擦眼泪鼻涕,把左手轻轻放在他握方向盘的右手背上,用力握了握,一路无语。

到家停稳了车,他嚎啕大哭,我默默垂泪。

他哭够了才下车,打开门,接了热水洗了手,又剥了几个桔子,放在大玻璃杯里,兑上热茶,等桔子温热。我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看到我在看他,他凄然一笑,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向我张开双臂,我靠近他,把冰冷的双手放在他温暖的腋下,脸轻轻地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他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低下头吻我头顶的发,温温的,暖暖的。

以前那个急性子暴脾气的他不见了……

他说明天他要找医生给母亲用杜冷丁……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