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情,说说爱

热河路

2017-11-15  本文已影响226人  江六郎
人们奔波于生活却忘了未来,幻想着爱情却看不透现在

2012年的夏天,我在热河路上遇见了一个女孩。

那个时候,下关区还没大面积拆迁,南京的高房价也没有像瘟疫一样蔓延。热河路就是一片被时间遗忘的荒野,隐没在城市的边缘。

那个时候,逼哥还没现在这么火,热河路上狭小的街巷里,你还能隐约听见《两只蝴蝶》。那是个思想最贫乏,也最单纯的时代,没有文艺,没有小清新,没有“你好”,也没有“再见”,人们寒衣素颜,早出晚归,只为求一份温饱,只为求一份安逸。所以,印象中的热河路只有弥漫着生活的乏味,和渐行渐远的相遇、久别重逢的告别。

南京人都知道,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外码”(南京方言,外地人的意思)只是图个房租便宜,物价低廉;而本地人,就只剩坐等拆迁。

遇见她的时候,是在一个燥热的午后。我从学校搬东西去出租房,正巧上楼,而她正好下去。

正如所有故事的开始一样,在上下楼之间,我们恰巧撞见,而她就恰巧住在我的对面。

姑娘看我搬行李,冲我微微一笑,便匆匆离去。而我却深深记住了那张笑脸,就像秋天的风,吹过长江水,无意泛起漪涟。

这是栋老楼,老到连楼下小卖部六十多的大爷都不记得它建于哪年。楼梯狭长而灰暗,夜晚出行各种不便,你不知道那未知的黑暗中到底会隐藏些什么,你又会遇见些什么。每天面对那些仓皇而可怖的脸,你会发现生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当一切飘在半空的梦想,都变成现实的苟且,你最在乎的,不过是每月拿到手里的钱。

在我搬进来的第十六天,我和那个姑娘有了第一次对话。

那天夜晚,大概九点多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刚毕业的我形单影只,这个房子是根本不会有访客的。

原本以为又是哪个喝多了的醉汉,敲错了房门(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儿了),可思索再三还是准备开门了。

伴随着短促的敲门声,走进的时候,还能听见有人自言自语,是个极好听的姑娘的声音:“不会睡了吧,这么早?!”

我想大概也就只有住对门她了。

打开门,果真是她。

姑娘穿着一身吊带睡衣,头发上还沾着没冲洗干净的泡沫,如莲藕般的玉肤若隐若现。我们仿佛是多年的好友一样,她竟一点都不避讳。

“你好,我是你邻居,见过面的!”

“额...”我一时语塞,羞涩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第一次近距离的和穿那么少的女孩说话。

“我家停水了,也可能热水器坏了,反正就是没有热水,借你家的用一下。。。”还没等我回答,她就飞似的跑向洗手间,一切轻车熟路。

“我不打扰你,洗完就走,顶多十分钟...”

事实证明,女生是种没时间概念的生物,她们说得十分钟,基本就是一个小时。

到快十一点多的时候,她才从卫生间出来,头发水淋淋的,身上还裹着一条大毛巾,那是我搬家刚换的,一次都没用过...

她抬头看了一眼我挂墙上的钟,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你家热水器实在太舒服了,我洗完头又顺便洗了个澡,对了,用了你的东西,没关系吧?”

“......”无话可说,对一个姑娘你还能说什么呢。

“这样吧,为了补偿你,陪你聊聊天怎么样?”她嬉皮笑脸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我们两人坐在沙发上,她一个劲地擦头发,我一个劲地发呆,如果是白天她一定会发现我涨红的脸,不过幸好房间的灯比较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咱都坐了半天了,我说邻居,你说倒是说句话呀?!”

“我...”好吧,我承认在女生面前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还是我来问吧,你刚毕业吧?”

我点了点头。

“学什么专业的啊?”

“平面设计...”

“呦,看不出来,还是个艺术家!看你这么腼腆,一定没女朋友吧?!”

“额......”

“你哪一年的?”

“89年...”

“哈哈哈,快叫姐姐,我比你大,我86的...”

“姐姐...”

这么无聊的一问一答,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等墙上的钟敲十二下的时候,她起身准备离开,“小弟,我走了,以后找你玩啊!”送她出门,她忽然回头,贴我耳边,神秘地低语:“小弟,你长得好帅,下次来告诉你姐姐我做什么的...”

等眼前的身影消失,我还像个木头人一样,傻站在门口。

说实话,我有点渴望她第二次造访了,可朝九晚五的忙碌工作又慢慢淹没了这种渴望。尼采说,那种突然疯狂的时刻,寂寞的人想要拥抱随便哪个人。可等寂寞的狂潮退去,一切又恢复如旧,毕竟生活不是小说,日子还是要过。

直到某天晚上,我被一阵巨大的争吵惊醒。侧耳贴门倾听,那吵闹声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应该是邻居姐姐和另一个男人。

等声音平息后,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我又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打开门,依旧是她。

可她已经哭的花容失色了,脸上残留着泪痕,连画好的装都被弄得花里胡哨的。

“小弟,我失恋了....”一进门,她就劈头盖脸的来了这么一句。

那一夜,她没有离开这个房间半步。而我,在沙发上整整坐了一夜,那一刻心里想的不是明天还要开会提交设计方案,而是这个大我两岁的姑娘,真的需要被保护。

整个白天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只感觉头昏昏沉沉,仿佛灌入了铅块。提报会议上,就是一顿乱七八糟的胡扯,敷衍了事。

出了公司,等公交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

“我说姐姐,你不上班吗,跑我这来干嘛?”

看我一脸疑惑,她倒是笑了,“请你吃饭呀,报答昨晚收留之恩,说吧,想吃啥,都算姐姐我的...”

这顿饭吃得异常愉快,因为我知道了许许多多关于她的事。这个让我叫她姐姐的姑娘,真名叫萧越,家在重庆,在南京上的大学,毕业后一直做房地产营销策划,跟我比算是社会上流人群了。

那天晚上跟她吵架的,是她男朋友,起因是男生劈腿。

“你说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德行,看见胸大颜好的就走不动路,我怎么了我哪点不如那个贱货!?”她明显是喝高了。

“我可没有,我比较喜欢瘦的,至于脸吗,能看就好了!”

听了我的话,她忽然指了指小店外路过的一个女孩,说:“你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我侧目看看,那女孩身材小巧,甚至可以说有些弱不禁风。

还没等我回答,她哈哈大笑:“原来你喜欢竹竿啊...”可笑声中,分明有几分落寞。

这事过了以后,我们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时常会跑我家里来找我聊天,也会带三五朋友过来聚会;而我也会是不是地跑过去蹭吃蹭喝,有时候还接她职务之便,接点小私活;当然难免被她宰一顿。

元旦前,萧姐姐问我假期怎么过,我说不知道。这可不是托词,是真心不知道该去干吗。就算家离热河路很近也不想回家,更不想找朋友,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说:“要不我们一起去新街口跨年吧,听说会有倒计时,还有烟花!”

“好...”我答应了。对于她的话,我从来都是认可的,不管是强迫还是建议,可能心里有些不同的感觉了吧,爱情的小火苗会在某个时候被点燃,未燃起燎原之势,又匆匆熄灭。

12月31号晚上,我们早早地跑到了新街口的广场上。大概7点不到吧,可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原来,在城市生活的人,都如此寂寞,一点点的小刺激,就能让大家激动不已。

还好城市没有骗人,就像传闻一样,临近午夜的时候,新街口最高楼上的灯火果真全都亮了,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倒计时牌。

“七,六,五,四,三,二,一...”随着倒计时牌的数字不断变化,广场上的人群也随着灯光的变动热烈呼喊。

“还发什么愣啊,快许愿,快许愿!!!”正当我盯着远处屏幕出神,她蒙地推了我一下,接着,立即两掌合十,轻轻闭上了双眼。随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刚刚还是漆黑一片的天空,瞬间出现万道烟花,仿佛彩虹一般,点亮了寂寞的夜。

我也被眼前的情景所打动,跟着大家一起开始许愿。

“你许什么愿望了?”等一切精彩落幕,她无比温柔的问我。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一脸坏笑地说。

可她却忽然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呜咽:“我希望,我爱的人不管能不能和我在一起,这一辈子都要快快乐乐的...”

而她并不知道,我许下的愿望是能和眼前这个姑娘一辈子在一起...

一三年初夏某一天,她忽然问我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喜欢你的女孩,想让你和她一起离开,你愿意吗?”

“去哪儿?”我百思不解,搞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你别管去哪,就问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南京是我家啊!”我耿直的连自己都疑惑了。

“哦...”

“萧姐姐,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啊,能说得明白点吗?!”我一个劲地追问。

“没事,没事,随便问问,你别管了!”她也没再解释,仿佛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从这次对话以后,我们之间的见面忽然少了起来,连话也少了许多。她再也不主动来我这串门了,而我每次想去她那儿,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她越来越沉默寡言,问及原因,只是说工作太累。

那个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就再也没看见她。有时候习惯性地敲对面房门,门的那头也无人回应。

我想我是把她弄丢了吧,丢在了南京这座,充溢这悲情的城市里...

2015年年底,我搬离了热河路——这个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跟房东结算房租的时候,他递给我一封信,说是对面的姑娘临走的时候留下的,要等你离开这间房子的时候再交给你。

“我以为她走了,顶多一两个月你就搬走,谁想到你能住这么久;对了,你们是情侣吗?”

“不是!还有...房东,你怎么认识萧越的?”我大为震惊。

“哦,对面的房子也是我的...”房东呵呵一笑,转身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屋子,我的心也是空荡荡的。

拆开信封,刚读了几行,就觉得眼睛酸涩难忍;刹那间,回忆翻江倒海地涌现,像个去不掉的刺青一样,烙印于往昔的点点滴滴...

小峰: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南京了。对不起,这段时间那么冷漠地对你,因为我怕我越对你热情,越无法忘记你。也只有这样,我的不辞而别,才不会伤害你。

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单纯的男生。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纯净的眼睛就让我难以忘记,我想这个世界竟然有这么纯洁,纯洁到一尘不染的男生。

还记得第一次到你家洗澡的时候吗,其实我骗你的,我家里水根本没坏。可能是重庆妹子的缘故吗,那天晚上我就想来瞧瞧,这个男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否跟我幻想的一样。你住的这间房子,最早是我和前男友租的,所以才会那么熟悉。抱歉,一直没机会告诉你这事,不介意吧?

你知道吗,跨年的那天晚上,其实我许的愿望是能和身边的男孩在一起,可我不敢说,毕竟我比你大三岁,我是个自卑的女生,实在没有勇气来面对年龄上的隔阂。我唯一一次想鼓器勇气告诉你,我爱你的时候,就是在问你“愿不愿意和爱你的姑娘离开”的时候,当时,如果你说愿意,我想现在结局应该不一样了吧,我会选择留下,不管再苦再累也要留下。

也是在这个夏天,我选择回重庆了,因为收到家里的来信,说妈妈病重,需要照顾。可身处异乡,实在无能为力,所以我才试探性地问你那个问题。现在想想,其实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或者那天你上楼的时候,我没有出门,也许这一切的伤感都不存在了。

好了,我走了,可我依旧爱你,爱这个城市.....

希望有天,我们能再见,那时我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抱紧你...

萧越

2013年9月19日

2015年,我离开了热河路,带着无比的愧疚和不舍。

2015年逼哥的《热河》火了,他用沙哑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唱到:“没有人在热河路谈恋爱,总有人在天黑时伤感,如果年轻时你来过热河路,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淹没,没有新的衣服能让你爱恋,总有一种天气让我怀念,醒来或者吃饱又是一年,相遇然后分别就在一天...”

后来一个外地朋友问我,你在南京住过热河路,知道《热河》歌里唱得秋林龙虾馆在哪吗?我说,我忘记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对我而言,这条路的所有记忆,只剩下了一个姑娘和一封迟来的信。

十一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2012年12月31日的午夜十二点,当烟花升空的那一刻,我会毫不犹豫的对眼前的女孩说,我爱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时过境迁,当往事只剩下午夜梦回后的泪水,我终于还是明白了。

那个年少的自己,那个深爱的你,还是走失在了布满梧桐、垃圾和灰尘的——热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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