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下)
(上)还没来得及写,先写(下)吧。
正文:
01.
江蔚山第二次和唐晴一起从民政局出来,手里的小红本只是换了个名字换了张照片,这让江蔚山有点儿怅然若失,觉得好像自己极力想要表现的什么东西被轻描淡写地一过,让人心里平白地窝火。
唐晴依然把背脊挺得笔直,四十几岁的女人,身影容貌一如往昔,岁月的流逝似乎连她的裙角都不敢掀动。她站在台阶上打的,挥手的姿势都完美似皇后的优雅致意。
但其实她并不是皇后,如果她的身份,地位再低一点,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笑的,在许多人看来她绝对是个失败者。两个败者的婚姻本就是荒唐的,尤其是当他们的婚姻决裂,躲在暗处的某些嘴脸闪出了恶毒的笑意。
江蔚山对此没什么感觉,他一向神经大条,因此他对唐晴满脸的凝重显得不以为然。四十七岁的老男人心中一点城府都没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件好事情,想的不多皱纹自然少,用唐晴的话来说:
“你是蠢到连时间都遗弃你了。”
江蔚山低下头吃吃地笑了。他是蠢,所以被所有的一切玩弄,直到丢失了自己。
现在挽回,是否来得及?
02.
江蔚山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从云南到北京,出了机场大门,似乎连伸开双手拥抱一下浓厚的雾霾也是一种幸福。不远处一辆骚包的大吉普旁靠了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向他优雅地招了招手,好像个妓院门口的老鸨。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但永远不会改变和你处的来的哥们儿。
“操,你小子可算舍得回来了!怎么着,跟唐小姐和平散伙啦?”郑豁说着,递出一根烟,不出所料地被推了回来,以一种及其嫌弃的手势。江蔚山习惯了他的调侃,知道对付不要脸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不把他的脸当脸。
“嘿,是挺和平,以后不一定。”
郑豁一听,忍不住还是想喷他:“怎么着,你养小的了?”
江蔚山瞟他一眼,拉开车门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扯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养谁,谁能比得上他?”
郑豁不吱声了,江蔚山表面说得云淡风轻,心里不一定想了什么。能当商人的家伙但凡心里要藏点事儿,藏点情绪。不能说不是好事,至少不会惹关系好的人扫兴。
“所以呢?”郑豁丢了烟头,打火开车,“唐小姐给你什么艰苦任务了?”
“……”
“她让我奶孩子。”
03.
以人性角度来说江蔚山真不像个父亲,像孙子。
唐戬坐在楼梯口,身边堆了五七八个大行李箱,面无表情地玩手机。
一个小时前他的老爹给他发了微信“我跟你郑叔去他店里一趟,自己先玩会儿吧啊”。
……去你娘的吧。
唐戬心里骂着,手里的技能搓得越来越快,妲己妖娆地放射着粉红色的光芒。
……你要相信,有的时候亲人是会带给你好运的。亦或者说,听了老人言,吃亏……反正不在眼前。
“打偏了。这块儿搓个大,冷却就平A,大小姐驾到谁敢挡?”江蔚山亲热地靠在儿子肩上,其实只是为了能多看到点儿屏幕。
果然,最后一局下来,唐戬上王者了。系统音效响起的同时他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回音显得无比空旷辽阔。
唐戬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老爸:“……你丫染头发了?这什么色儿啊……瓜瓤粉?”
江蔚山无语。
“挺大岁数了一半儿都插土里了还有心思装嫩……”唐戬毫不客气地吐槽了一句。
“诶诶诶,”郑豁一边帮忙搬箱子一边说话了,“我说小江啊,你这话就不对了,岁数大怎么了,岁数大就不能追求潮流啊?怎么着,歧视我们老年人啊?”
“我姓唐,叔。”
郑豁一乐,把耳朵上夹的烟叼进嘴里。“老夫老啦,都记不得了,唉。”
江蔚山目睹了这一幕,不知道郑豁是不是故意。唐戬五七八岁的时候这一幕就上演过,当时唐戬还是个唔嗷喊叫的小破孩子,嘎嘎叫唤着“老子姓唐!老子才不姓江!”过了十几年,唐戬还是一句话。
江蔚山苦笑一声。
唐戬回头看他一眼,不懂他心里翻涌的许多情绪。“爸,进屋做饭。”
江蔚山认命地系上围裙。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欠他太多,有些东西补偿不来。
04.
孙彧目送着郑豁的大吉普风驰电掣地开走,才从地上捡起振动个不停的手机,不耐烦地骂:“我操,啥事儿这么着急!彧哥做事业呢!”
“兔崽子,你现在,立刻,迅速,马上地给我滚回学校来。”
孙彧:“……”妈蛋。
孙彧单手骑着自己的飞鸽,另一只手迅速地摘着耳朵上乱七八糟的环儿啊坠儿啊,校服就穿在身上不用换,孙彧立刻就感到很欣慰,这一懒省了不少事。
从郑豁的发廊到学校只需要五分钟,但是一想起接下来的时光,孙彧就忍不住想把这五分钟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可是不管怎么拉长,时间永远不快不慢地走,走的飞快的,永远是人的步伐。
孙骞拄着拐杖站在学校的围墙边,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身手敏捷地从墙上一跃而下。围墙不高,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学校已经不敢修的太高,只有两米半,但孙彧的腿软了一下,反作用力使他下意识嘶了一口凉气。
孙骞微微皱了下眉,刚有点心疼儿子,转眼就看到了白校服上一块扎眼的粉色。
孙彧低头一看,暗骂一声。
总有一天,人要为自己的懒惰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