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明如昼，离住处不远的山溪传来潺潺欢唱声，客子有心，被衣起游。凭栏处，青葱几绿叶，叶见人微摇，如好梦初醒，似压根未眠。诚是，这样的夜，这样清妙的夜，我这样的俗子犹爱，更何况那些大自然的精灵呢！

    这儿的茶农皆是有温度之人，眼前碧树的枝叶即是一例证。高耸入云的树与人为邻，朝向住处的一边已有枝叶伸进了走廊，除了少数实在阻人来往的被修理外，大家都长得自由自在。物我如此和谐，从前只在书上见过，我心里默叹。而后边诵明月之诗，边缓缓下楼，在碧树下的石凳冥然兀坐。叶间生罅隙，流光照拂着人的夏衣，温柔而明澈。想到茶农平日里即是这般坐在树下，晴光定是早洒满了生命中的裂缝，比山外浮躁的人多了一份安和。

/ 除了茶人，麻雀时来 /

    房屋左、右、后三面皆山，眼前是开阔的，一条山溪贯穿丛林。茶农因地制宜弄了一个水池，池里养鱼，边上放鹅，生活皆舒适安定。夜里只能见到波光，不知鱼与鹅休息与否。随水声向远处眺望，是烟火人间，这里仿佛遗世独立。但并不如此，茶农用心守护着铁观音，守护着这棵伟大的植物，季节一到采之分给世人，他们与烟火从不曾分开。

    若山中洒下夜雨，那情景真让人感动。人在室内烹茶，窗外雨水自古树的枝叶间淋漓，青山一片欢腾，野鹤高鸣。洗净白日的劳顿，几位茶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茶道，有一回竟从席上听见了“经天纬地”这样的词语，不道他们将做茶视为何等不凡之业，让人既好奇又慨叹。

昼

    睡在青山里，清香入鼻，分外好眠，一夜无梦到天明。第二日朦胧之间听见窗户传来敲击声，以为山上人家来敲，爬起一看竟是一只娇小的麻雀在啄，见人来了也不惧，依旧啄，半响才无功离去。

    哑然失笑，回床上继续躺着，顺便打开了靠近走廊的窗户。下一刻清风翠叶千重都到眼前，空气新鲜、纯净，不是酒却醉人。许是在喧嚣的城市里待久了，见多了华丽的建筑、熙攘的人潮。在这儿，仅仅打开一扇窗就让人油然而生惬意、满足，更可喜的是复燃对生活的一腔热爱。

/ 躺在茶山民宿里清新耳目 /

    起床后与茶农一道吃早餐，芋头、包菜等等，是他们自己所种，尝之皆素净。早、晚有稀饭，饭色清白，入口爽滑。茶农朴素，一边劝我们多吃点，一边又羞涩说山上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招待大家。其中一位阿姨干活刚回来，唯恐弄脏了我们衣服，坚持不与我们一起吃饭，自己端着碗到一旁吃着。可爱、可敬，山外很难再见到这样珍宝一样的自然性情了。

    “不同”的白日弥漫着一股悠长明朗的韵味。梨树正值成熟时候，时常可见三两从树上落下来；柿子尚青青，纯纯然青涩的样子。还可以去观鱼、赏鹅，它们生活得很好，自由、开心，除了自然的一些精灵偶尔落在它们的栖息地，很少有人类打搅它们。这使我羡慕非常，想要变成它们之一，伙伴因此嘲笑我前日还说要变成古树的一片绿叶，变成那山泉水。这如何能怪我，实是山中万物都太迷人。对了，山泉水，夜里独一无二的王，怎么能少了它。清澈、悦耳的山泉水，仿佛一个艺术家，又似一个哲学家，将山中石子塑造成叹为观止的模样。据我观察，它最爱有阳光时在岩石上画一道彩虹，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 不用风雨后，也能见彩虹 /

    白日好去游茶园。住处背后即有一片茶园，清晨我常对着它们洗漱，匀整的翠绿，清心明目。白日我们走得远些，走在路上可见茶农所立提醒人保护环境的标语，除了世俗生产的一些垃圾，他们甚至顾及到了自然枯萎的杂草，难怪山中环境这么好，他们是有功的。“不同”茶园甚广，因而具体区域具体管理方法。较新的茶园里，可以看到他们运用一些物理手段抓捕那些为恶的害虫，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野茶林里则全然看不到一丝人为的痕迹。

/ 对于“精灵”只能自然呵护 /

    “不同”野茶林使人万分感叹，茶树高而细，即便茶农不介绍，从随处可见的苔藓也能看得出茶树的高寿。相伴而生的还有杂植，山中飞禽走兽也常经过这。茶农任其自由生长，每年只采摘一次，自然而然、顺势而为，道家智慧一览无遗。茶农何尝不知若人为干预，可多采，多得回报，为了保持自然、纯正之味，他们选择了仁爱的野放。这是儒家的智慧呢，我喃喃自语。

后记

    “不同”的昼与夜，短短几日如何看得明白，寥寥一篇文章怎能道尽它的美妙呢，我想唯有再去，多住上一些时日或有可能。于是乎在下山前，我流连拍了一张青山的图片发给一个故友，笑称“久离自然的人类，来尝一口‘不同’的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