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故事 8 (会讲故事的人)

自从记事起, 家人总会时不时地赞叹: 这么长的哪吒闹海故事她也复述了？细节也没有漏? 三四岁的我在一旁, 总觉得奇怪, 为什么这件事情需要被赞叹。后来, 还没有上幼儿园的我就被托儿所老师喊上台讲故事。并不记得讲了什么, 只记得当时的大操场, 台下是全体托儿所师生, 我的外婆, 没办法进来, 扒在外墙上, 隔着墙外斑驳陆离的树影, 听了一路。如今回想起来, 当年外婆听故事的模样依旧活灵活现, 像还存在于另一个平行时空中。

爸爸也是很会讲故事的人, 他讲的故事经常在杂志上连载, 随即搬下书来讲给我听。之后我上了学, 爸爸是学校老师, 经常进班级讲他的连载, 每次下课同学们都把我围个水泄不通, “接下来是什么？快说给我们听！”谁知道爸爸是个特别有职业操守的人, 关于下一集, 我是真的不知道。当年爸爸讲过一个武侠连载, 其中有个白衣飘飘的侠女, 就记得他说, 她飘呀飘呀飘的就飘了下来。大家想象中的侠女一定是在一棵柳树上, 阳光照射下来, 闪亮闪亮的都有点看不清, 这时, 侠女从树上身轻如燕的飘下来。这个故事并没有编写完, 大家都不知道结局。爸爸还经常没事帮我报名演讲比赛, 有一次我懒得不想去了, 他说, 没关系, 稿子我来写! 结果我一看, 演讲比赛的题目是, 夸夸我的好爸爸, 一个夹带私货的绝佳机会。

上了初中之后, 我发现除了讲故事还可以写故事。当年是没有社交网络的, 写完就去报社和杂志社投稿。投了没几次就刊登了, 邮局告诉我, 别忘了来拿稿费, 十元钱。我当时又觉得神奇, 这么开心的事还要给我钱？当时也有许多跨校活动, 还记得的有小主人报和写作社团等等, 当年一起或座谈或活动有一些人现在真的以写作为生了, 比如写贪食记的殳俏等等。但是我后来开始迷物理和注重自己的年级排名, 没有专注在这条道路了。

从初中到高中, 每次运动会的赛场上都有我, 不是因为我是运动健将, 而是我永远在那里写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精彩的地方, 并且在半小时内送去广播台朗读。这段经历让我成了一个很好的观察者, 一直以第三方的宇宙角度来观察整个赛场的一切, 把他变成故事, 把赛场变为舞台。

高三毕业时, 语文老师赠言, 以后念了大学和工作后别忘了写作这个兴趣, 能够跨界写东西且不费力的人不多。我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太多东西吸引我了, 之后很久很久没有写任何像样的东西, 直到去到一个大外企工作的时候, 需要写一个通知(需要有中文部分), 背景是全体去云南的一个活动。我发完之后老板就来找我, 她第一句话是, 这是你写出来的? 怎么那么好。我才知道, 讲故事的练习就像骑自行车一样, 那么久不做, 这个记忆还是在身体里的。

现在, 经常提醒自己写一写。每次写故事的时候, 时间好像静止了, 自己去到另一个冥想空间。在那里, 爸爸故事里的白衣飘飘的女侠正坐在柳树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