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当初就不该生我”
“不是我不孝,实在是我不能孝。你不死,我还活不活?”
想不到,这是被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对躺在病床上的父母说的。
世上最无情的事,是你要死了,我无能为力;世上最残酷的事,是你死了,我才能活下去。
九月有8个姐姐,但都过得不好。
当年,母亲生产九月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拉扯着一家人艰难地熬日子,家中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九月。姐姐们都没有读过书,除了认识钞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九月在寒窘的家中也如众星捧月,有姐姐们照料,也没觉得有妈没妈有什么不同。但九月的爹老柳就倍尝艰辛。虽然有了儿子,但养活一大家人确实不容易。
家中到是收拾得妥妥贴贴,不过没钱、没粮,房子也越来越破。九月终于读到初中毕业,但“臭狗屎做鞭--闻(文)也闻不得,舞(武)也舞不得”,手无缚鸡之力不说,性格还懦弱。
眼看家中女孩子一个一个出嫁,嫁出去的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家里难得再看到女儿们的身影,而九月却没有钱娶媳妇。总不能让九月像自己一样成为光棍。
老柳厚着脸皮,挨个上女儿们家,要她们出钱帮弟弟娶老婆,九月娶了老婆才能给老柳家传接香火。
农村娶媳妇,必须先得有新房子。修房子的钱,一辈子穷得水洗似的老柳哪里有?女儿们开始还答应给弟弟一点接济,但在女婿们的指手画脚下,所有的“接济”加在一起,远远不够修补破漏的老屋。
老柳开始骂女儿们。
女婿和老柳家没有血缘关系,后来连亲情也从淡薄到消失,以至后来女儿们也和娘家断了往来。
住在老祖宗传下来的破瓦房里,吃饭全靠去地里划拉土疙瘩,用钱只有靠喂鸡养猪。九月身体像豆芽,风都能吹跑,干活更是干啥不像啥。老柳一生闷气,身体不断膨胀,体重严重超标,心脑血管病激发,脑血栓日益严重,走路经常摔倒。九月吓得胆颤心惊,不敢出门打工,就在家种地养活自己和爹。
老柳焦虑老柳家到了九月这里就断了根。整天长吁短叹,终于病倒卧床。
病卧在床的人也要吃饭。九月伺弄人和伺弄庄稼一样困难。爹肥胖的身躯搬不动,庄稼地里的土疙瘩也不好翻。找姐姐们帮忙,很少得到回应。没有文化的女性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独享了全家最好资源的九月应当给爹养老送终。
看病不能全部报销,身体也需要加强营养,有儿有女有田有地也不能申报五保、低保,但老柳家确实经济困难。
特别是九月搬不动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爹。每一次给爹翻身、接屎尿,都是和那个庞大身躯打一场艰巨无比的战斗。
累得精疲力竭的九月,和爹脑壳碰脑壳,着急干嚎:“爹,你当初就不该生我。”
“都长这么大了,还可以反悔?”老柳已经说不出来话,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破瓦里漏进来的光,心里想:“我死了,九月就好过了。”
等不到爹死的九月,为了给爹治病,到处借钱。借不到钱就哭,一哭就要嘀咕:“爹,你当初就不该生我。”
农村人改变命运,不仅仅是多生孩子。老柳能够养个儿子,儿子能够娶上媳妇吗?老柳想养个儿子,有错吗?
老柳的疑问,不知有谁能够回答。
作者简介:冯俊龙,青年作家、文艺评论家,主要从事历史和军事题材作品创作,在《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同舟共进》《文史天地》等刊物发表作品多篇,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作家文摘》《中外文摘》等刊物转载,新华网、人民网、中国军网、中国作家网等多次转发其作品和评论,现任五块石头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