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了,我终于放过那双筷子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华严经》
另一种力量已然在我内心觉醒,当她在我的耳畔说要把自己身体给我之时,我谢绝了她的美意。人生第一次我开始拒绝性,理由是她已婚。
当时我真实的内心活动是,所有美好的感觉通过修行我都可以在内心自己升起,我又何必苦苦向外追寻。她爱我的时候,一切都好,当不爱之后,形同路人,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而且一旦将做人基本原则被打破,相比一时的鱼水之欢,换来了将是整个人格基础的持续颤动。得,不偿失。
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梦。我回到了被校园欺凌的高中,当再次面对那些胆敢来挑战我尊严的同学时,我展示出不容置疑的可怕力量,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后,他们脸上升起的敬畏表情在我内心荡起了一股春风。
我知道这个梦它为何会出现。白天我作为一个加我在内3人的微信群的群主,我发现有人没有按时发自己的作业,这让我感觉到他在挑战我指定的规则,紧接着我就开始一系列的联想,制订方案,如何来制止他的行为,如果他不服,如何体面地把他踢出去。我甚至闻到了被羞辱的味道,我好奇他为什么这样做。正如《人生的枷锁》里主人公由于坡脚被无故踢了一脚一样,作者描述他的惊讶大于恐惧,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对待他。平静的湖面被石子打破了,此事困扰睡前的我。
受迫害妄想症状描述,“病人往往会变得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小小的轻侮可能就被病人放大,变成妄想的核心,时常将相关的人纳入自己妄想的世界中。”
早晨,他回复了我,几点几分发的,我在Ipad里找到了记录。我在两句的聊天中没有捕捉到丝毫他对我的攻击和不敬,我坚信了我对自己的诊断,一个受迫害妄想症困扰的人。
我看到一股黑色的气团出现在我的面前,它说,”朋友,如果没有我,你也许会比现在更糟糕。我就是你所谓的迫害妄想,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遇了吗?”
我想起来了,是它拯救了我在25年前。小时候的除夕之夜,张灯结彩,满桌美食,小高凡坐在饭桌前异常开心,他反应很快,举起筷子夹向了刚端上桌的那条鱼,突然脸上被什么什么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痛,他抬头看见他高大的爸爸拿着一双筷子正怒目相视瞪着他,惊讶大于恐惧,开心的情绪被瞬间压回了潜意识,取而代之是困惑,为什么爸爸这么想杀了我?他合理地推论,脸上是被爸爸手中的筷子快速抽了一下,打人必打脸,这是爸爸一辈子坚守的做人原则,直到一次他差点被家族内的晚辈用斧头砍死。长大以后,当他去寺庙看到泥塑的四大天王凶神恶煞的表情时,他想起了除夕之夜的爸爸。爸爸似乎看到了孩子心中的疑问,毫无惩罚代价的暴行带来的快感迅速被孩子无辜、无助的眼神所击破,略微的内疚感占据了内心,但他强撑着家长的姿态,用恶意的大声来掩盖内心的不安,二十多年了我还记得他当时的台词,”别人都没动呢?你为什么先吃?“整个房间都被孩子的怒火和屈辱填满,他居然因为先动筷子而被众目睽睽之下打脸,妈妈和弟弟在一旁目睹并保持沉默,如果彼时爸爸的身躯如同弟弟一样大时,他会在片刻间撕碎爸爸,生啖其肉是他能找回平衡的唯一方式。爸爸是敌人,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跨年之夜最开心的时候被凌辱,他更迁怒于旁边安静的妈妈和弟弟,如果这是轮奸的话,他俩都有份。这突然解释了为何他长大后成为了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在那一刻直到目前他一直觉得面对暴行、冷漠是有罪过的。我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只想干一件事情,把整个餐桌全部掀翻,大吼一声,都吃个求。
但是他忍住了,那顿饭他再难以下咽,第二天爸爸看到了他的难过,向他示好,他年幼的心不能分辨哪个是他的爸爸,恶狠狠那个,还是现在满怀歉意、看似温和的爸爸,但是他不容许自己去迎合他的善意,因为怒火和羞耻还占据着他的心灵,他认为放下仇恨就是对自己的背叛。他开始遇到了那股黑色的气团,它告诉他,“你肮脏,所以爸爸才会这么对待你”。他拿起剑和盾,开始变得谨慎和防备。他想起了年迈的爷爷,一直在托他给爸爸带话,让他来看望自己。爸爸最终出现在爷爷的葬礼,我终于理解爸爸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去看爷爷,甚至会阻止我去看他。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难以拒绝爱人的眼睛,因为在那里我看到干净、美丽的自己。
爸爸肯定和我有一样深刻的遭遇,诚实地讲,我不想看到他,如果爸爸死了,我不确定在他的葬礼上,我是否会像他一样在伏在爷爷的棺材前那么伤心欲绝、嚎啕大哭,我现在怀疑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是不是激发了作为一个孝子的表演欲望,入戏了。
我会去看望风烛残年的爸爸,这是我出于对自己内心美好的尊重。
爸爸,愿你也能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