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

十年前的冬天也下过和今年一样的雪

很大

也很急

操场上的雪人还没堆起来，挥挥洒洒的雪就已经停了，让人意犹未尽。而今年我不在操场了，也没去堆雪人

一件更急的事情

我在挑选着我狗年的红裤衩，其实裤衩不难挑，难挑的是红裤衩，尽管它在里面。第一次意识到我即将要穿红裤衩的时候我内心是拒绝的

你见过哪只狗穿着红裤衩在大街上溜达的

当然

街上的狗大多没有穿裤衩的习惯，还是红色的，最常见穿衣服的是泰迪

而穿了裤衩的泰迪，就像废弃老屋子里生锈的水龙头

憋屈！

这让我觉得对泰兄很不友好，想想还是算了，本来这种“趋吉辟邪”的衣物就不是自己来买的，还是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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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冬天，让我想起了初中被罚站的时候，虽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是第一次

而每个男人的第一次都很难忘

那天朗朗夜空，月光皎皎

不知何故，我们跟隔壁寝室起了冲突，双方在门口并排对峙，剑拔弩张。也不知是谁，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泼了过去

于是，战争从冷兵器时代发展到热兵器时代

谁也不会真的泼到对方身上，得偏一点

但偏归偏，气势不能输

不出意外，那晚我们俩寝室八个人在花前月下站了两小时的岗

八条颜色不一的裤衩

八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

老实说

我不太想承认已经过了倚剑屠龙、指天摘星的年纪

荒天绝地，振臂一呼

剑来！

结果左手飞来一只保温杯，右手钻出一罐桂花黑枸杞。

你慌了，剑呢，龙呢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事实就是这样，由不得你接受拒绝。没有什么比校服更能代表青春了，穿上它我就想来一段《时代在召唤》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托马斯回旋，想倒立，想跨栏

想在每天早课前去食堂再去买一杯豆浆，我挺喜欢喝豆浆的

可是我不会跨栏，也不会托马斯回旋，更不会穿回校服了。

青春逝矣

曾经跟朋友在河边遛弯，当时夕阳西下，天边尽是彩霞。他冷不丁问一句

“如果你心爱的人结婚了，婚礼你去不去？”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你去不去？”

我正儿八经的想了很久

去！

当然要去！

而且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去！

蓝衬衫，粉领结，酒红无尾服，开开心心的去，至少

表面开心

看她这生最灿烂的笑

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四周来客，看婚礼场地，端一杯红酒去见新郎

你看这地儿周边噪音又大，空气也不好，记得下次换个地方

我会参加婚礼的前半段，也不会直到婚礼结束

有个声音会告诉我

小B崽子，你的前半生结束了，就在这一刻。新开那家店卖的糯米粥挺好喝的，明天去试试。还看什么看，我让你练的小提琴学会了吗

赶紧滚蛋

我喜欢雪，但我的胃不太喜欢冬天

我曾经威风凛凛地问一个朋友，你说我敢不敢从二楼蹦下去。脚尖一跃，以一个一元二次方程的优美弧线划过天空，漂亮落地。我说如果再来一群观众，那我就是这座城的王，就是天际最美的那一道流光

他说我们打赌，谁输了就赤膊在走廊上站一个礼拜。

我站在楼下，望着越看越高的二楼

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我也没听清，只是一个勇敢的人从来不会背叛自己的诺言，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后来寒冬腊月，北风萧萧

我穿个T恤站在学校三楼走廊，望着身边投来关爱傻子的目光的时候，我目不转睛，眺望着远方，想了很久，我十分后悔，我不应该穿着这件皮卡丘的T恤。

至少也是一件海贼王的！

孔明说仲达依依东望，望的是时间

时间是一年四季，是把猪饲料，把把催人膘

春夏秋冬，四季轮换，谁也逃不过

阴晴雪雨，自然法则，谁也握不住

想要雪，北上就是，想要温暖，南下便可

驻于一隅，定然有个令你念兹在兹的东西，或人或物。北方的雪再大，也终究不是你想要的那一场，南方再暖，一座空城的冰冷也足以凉透人心。

时间在飞，日子终究会过去

有人是度过，有人是错过

而我念兹在兹的，是那些年错过的，不了了之的

最无奈的就是不了了之，像一段未完结的故事，像一盏燃不尽的灯火，没有结局，也没有油尽灯枯。

其实

这都不重要

有个人陪你唱歌、跳舞、睡觉、做饭、发呆，做一切有意思没意思的事

去争分夺秒，也去消磨时光

这些年做过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也听过千奇百怪的故事

很荒唐，可年少本就是荒唐的

而年少，才有新生的一腔热血，可爱佯装的悲天悯人，才有情到深处难自禁，柔肠百转冷如霜

年少的伤痕，是曾经受过的伤，也是曾经痊愈的见证

此时的我们不像初生的婴儿，只有未来，也不像黄昏的老人，只能回忆

费尔南多·佩索阿说，我们活过的刹那，前后都是暗夜。我想说，

我们在活的此刻，前后光芒万丈

“你好，我叫欧阳锋。”

“这是送你的。”

“什么？”

“红裤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