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我亲爱的奶奶（12）
苦与乐
在1982年之前，口袋里没两个子的人们是买不起房子的，都是等单位分派住房。
刘素梅这日下班在集上买了菜，看到远处有烟囱里冒着黑烟，便又想起了当年在德州机械厂的往事。那滚滚的浓烟，卷着的是刘素梅和英子，张爱兰的过往。
如今德州的压力机械厂早已不复从前辉煌，员工走走来来剩下她们一批老人，除了英子她们那一批分到济南的，剩下的人里面能托关系的托关系，能找人的找人都拍拍屁股走人，谁不想去大城市发展呢，哪怕干着同样的活。
刘素梅等啊等，她想总一天分派名额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是她还没等到，还没有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兴冲冲地告诉老白：她刘素梅一点也不比英子，张爱兰差。紧接着压力机械厂就倒闭了，这个四面破壁的大烟囱里再也没有滚出浓烟。
老白在机床厂里做后勤工作，这几年厂里发展很好，但总归一些福利只能照顾到少部分员工，比如坐办公室的，有技术贡献的，比如文贤。而大多数和老白一样苦哈哈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老白眼看着别人一个个的涨了工资，分到了楼房，他仍然苦于每个月辛苦攒下的微薄票子，回到家看到两个儿子和刚刚下岗的媳妇，你说他心里能不苦吗？
刘素梅偶尔跟英子倒苦水，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英子想或许是老白觉得同在一个厂里工作的文贤比他早早地分到了房子心里觉得失衡。素梅并未说过什么话，可英子心中却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帮刘素梅一次。
英子跟文贤说了这件事，本想他会同意自己的想法或者是能去单位说上三两句话就更好了。
文贤听后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英子不知道的是，分派住房并不是简单的加上一个名额分上一间屋那么容易。
意料之中，文贤在住房分配那里吃到了闭门羹。
“老胡啊，不是我说，如今管好自己就成，哪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
文贤挠了挠头，他本就不善言谈，如今被人顶了回来，心下烦闷。是啊，自己家也明明有一堆事等着忙。
回家后英子听到文贤说事情没能办成后，虽然也早有预料，但仍然冲着文贤使起了火脾气。
“你啊你，能成点啥事儿！刘素梅之前还帮过俺们呢！房子房子办不了，儿子...儿子你也看不好。”
英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并非想要旧事重提，小斌的事是夫妻俩两人心底的一根刺，他们想要依靠岁月抚平伤痛。
文贤不说话了，他愣了愣神，走进了厨房。午饭也没有出来吃，就坐在厨房的窗台边抽闷烟，时而吸口烟时而看着窗外扑棱棱的鸟儿。
下午，他打了两通电话。一通给同事老李，另一通打给刘素梅的爱人老白。老李资历比他高，他们又是一同从江苏来的济南，算起来也有几分交情，他又拿出了两条烟，一提酒，一筐鸡蛋，骑上他28式自行车匆匆出了门。
最终这件事是办成了，刘素梅一家搬到了济南，四个人挤在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厨房厕所都是公用。
但是孩子们和大人都觉得，挤在城市这样小小的角落，也远远好过呆在家乡。刘素梅一家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五年，直到1987年才跟着厂里的搬迁分到北苑，英子一家在1987年从旧苑搬迁到了南苑，一直住到如今。
曾经我不理解德英奶奶的执拗与好强，比如帮素梅搬迁这事大家也一直替文贤委屈。在某个夜深人静失眠的夜晚，我忆起了很久没出现在脑海里的德英奶奶，豁然开朗。
越是脆弱的人，越喜欢伪装成好强的人。曾经有过或者未来多少事把她的心一点点脆化风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