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家（下）

又好几年没去大姨家，只是从舅舅电话里知道，表弟闯祸了。

那时的山里的孩子没什么玩具，大人也顾不上管教，他们就像山里的野草，自然地疯长，男孩子更“野”更淘，表弟的人生也从那一晚发生了转折：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人们劳作了一天，滚到床上便睡着了，但对于十几岁的精力旺盛的少年，山村里的夜显得更加慢长和无趣，表弟便和他几个小伙伴儿满山梁跑，寻找乐趣。据后来表弟讲，那一晚他们把捉弄对象锁在了一个看果园的孤老头身上，这个老头常年住在茅草庵里，每次他们几个还没说“摸”几个苹果尝尝，就遭到老头儿的驱赶“哪儿来的野小子，再来打断你的腿”。

这天没有月亮，几个人琢磨怎么吓唬吓唬这老头儿，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装“鬼”。有人负责整出动静把老头引出来，有人负责凄厉的，哀怨的鬼号，穿白掛子的表弟则负责装成鬼，学僵尸跳。计划挺凑效，因为老头儿出来几次后，再也没出来。几个熊孩子“志满意得”的回家了，第二天黄昏时分，竞听说那老头死了。

表弟知道闯了祸，没和家里人商量，就连夜跑了，这一跑就是三年。在外流浪的他吃的苦他虽然不说但谁都想象的出来，大姨在家头发都急白了，整天一边骂一边哭，眼睛看东西也模糊了。其实，后来调查清楚那老头是突发疾病走的。或许表弟命里有这一劫。

幸亏山里的孩子能吃苦，表弟流浪到广州的时候，遇到一个好心人，收留了他，并教给他电焊的手艺，从那以后，师傅去哪儿都带着他。可是他依然不敢和家人联系。时间一晃就是三年，一次，表弟正跟着师傅在一码头干活，意外地遇到同乡，才知道，早没事了。

表弟回来的那年春节，我们又去了一次大姨家。大姨家已经通电了。只是大姨，姨夫苍老了许多，表弟也不敢认识了，站跟前一米七八的大小伙了，皮肤也更加黑了，有点沧桑。

我们的到来大姨一家很是高兴，妈妈和大姨拉着手，泪水在她姊妹的眼眶里打转。知道我们要来姨夫杀了一头猪。山里人连猪都散养，猪肉那个香啊，肥肉吃起来也不腻，那应该是我记忆里最好吃的猪肉。

再后来大姨家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表弟慢慢地也成长锻炼成了工头，在广州也赚了人生第一桶金。给家里盖了新房，娶了新娘。置办了一整套新潮家具。电视，冰箱，空调一应俱全。村里的年轻人也多跟着我表弟出去闯荡了。

现在再去大姨家，再不尘土满天，一溜的柏油马路，不见了牛车架子车，家家门口都是私家车，摩托车。网络也通了，现在我妈和大姨没事就在手机上视频，逢年过节，开着车两三个小时就到了。老姐俩再也不受相思之苦了。

世事沧桑，转瞬三十年，老了容颜，老不去亲人相互的挂牵，老不去儿时的记忆，老不去的那人，那水，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