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理想前进(16)
就在坡下,我俩抬头就能看到家时,稀稀拉拉的大点子雨打在了我俩身上,无处避雨,我俩只顾背着猪草上坡。接着,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背后像背了一坨铅似的;我俩实在背不起了,只好倒出小部分猪草在树底下——再背着回家。
父亲正在着急,一见我俩,长舒了一口气:“唉!总算回来了!回来了!”
他急忙接过母亲的背篼,放在屋檐下,“快去水管子冲一下,快回来换衣服!”
“反正淋湿了,还有猪草在半坡上面,背回来再冲。万一别人拣去了,啷个办?”
“拣去了就拣去了,万一打雷怎么办?”
“打死就好,活起遭罪。”
母亲把猪草倒在家门口,催我:“快去换衣服。”
她背着空背篼,朝坡下跑去。
我和着湿短裤,对准外面的水龙头,从头淋到脚,好爽啊!突然“卡嚓!”一声响,把我吓跑了。
母亲背着猪草,正在我家猪圈梯坎处攀爬。我急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她喘着粗气,吃力地摆手,叫我回屋。
父亲也赶出来,被母亲制止:“几步路,回去!”
到了家门口,父亲接住母亲的背篼放在地上:“多危险!把猪拿去卖了,人要紧!雷是不认人的!快去洗个澡——水已经烧热了。”
母亲大怒:“敢卖猪!”
“我以前在农村的时候,靠天吃饭。”母亲实在太累了,涩鼓鼓的声音没有什么力量了,“农忙收割时:再大的雨,再大的雷,都要去把粮食收回来;不然,吃啥子?!”
母亲润了润喉咙,“雷是长了眼睛的,哪得这么容易就被打倒哦!”
一阵后,母亲收拾好自己,雨也停了。父亲把我俩的湿衣裤洗净晾好,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母亲问:“黑子呢?那碗里的饭他吃了没有?”
父亲嘴巴一呶:“刚才看见他在宣老幺家下相棋。我下班回来看见桌子上摆的都是空碗。”
“那他吃了。我走的时候他还没起床,就把饭留在了桌子上,盖好。”母亲把目光投向我,“去喊他回来吃饭。”
我出门,看见宣老幺端着碗在吃饭:“黑子呢?”
“刚才我要吃饭,就没下棋了。估计他应该在李老大家——看装收音机。”
李家都在吃饭,他们看见我就明白了:“黑子,妇碧喊你吃饭了。你吃了饭再来看,你俩是同学,又挨邻则近的,方便。你回去吃了再来吧,好收拾碗筷。”
我离开。
我们吃的是清汤汤稀饭,这次里面没有玉米或面粉坨坨。
桌子上:冒冒实实两大土碗胡豆——昨天剩的胡豆角,父亲全部打理了;中间一大缽凉拌莴笋——里面放了点泡咸菜水当调料,还有点生菜油味道。
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时,母亲问我:“啷个到现在,黑子还没回来呢?”
“他在看李老大装收音机。李妈喊他吃了饭再去看,他不理。”
母亲拿来大碗:“他喜欢吃胡豆,多赶点给他,你们少吃点。”还有,满满当当一中碗莴笋,都放在桌旁,用筲箕盖好。
“他比你们大,吃得多一点。”母亲说,“你们要让着他点。”
父亲最先吃完,去了李妈家。弟妹也吃完了,到屋外去了。母亲喂猪,我喂鸡和鸭。很快,一天该做的都做了。
我正要出门去玩,黑子回来了。母亲涩鼓鼓的声音:“菜在桌子上摆起的,饭在灶上锅里头,碗在灶上,自己拿去舀饭。赶快吃,吃了我好洗,我也想歇歇稍了。”
那时:水、电不用花钱买。再穷:水不穷,电不穷。几乎家家户户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每家每户都串联有好几盏低压灯泡,照得屋内亮堂堂的。
天气暖和时,蚊子多的时候,一到晚上,熏蚊子:把自家的窗子和门关好,用盆子装上一点干草点燃,将锯木灰和上少量六六粉,铺在明火上,直到明火熄,只留暗火窝烟子。
浓烟滚滚在屋内盘旋,约一小时后,蚊子死光;再打开窗户和门通风,端出火盆。这种方法去蚊子,效果好;当晚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但烟子的味道陪着你——喉咙难受。
今天虽然下了雨,但时间短,屋子里反而异常闷热,蚊子像蚂蚁搬家那样多。天全黑下来了:每家都在熏蚊子;都在自家坝子上——搭上凉椅、凉板纳凉。
在坝子旁边:点上买来的蚊烟或者自制蚊烟——把苦蒿晒干捆成一长把,在一头点烧暗火,白烟缭绕带有苦香味驱赶蚊子。谈得拢的大人们一边纳凉一边吹牛。小孩子们一般是捉迷藏。
父亲从李妈屋里出来,路过王叔叔的家门。“张师傅,来坐一会儿吧。”王叔叔起身递上高独凳子,然后倚在凉椅上。
父亲接过凳子放在一边:“不坐,别客气,站一会儿就行了。”
“刚才我还说过黑子,你长了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你老汉打你,叫他坐一下,他头都不回一下。”
“今天清早八晨就把你们吵醒了。”父亲直摇头。
“别在意。我上长白班,做的是后勤工作。而你是在第一线,一定要休息好喔。”
“就是。还好,现在任务不饱满,中途可以在下面打打盹。刚才看到李老大安装的收音机,像模像样的。”
“你家老大学习能力强,动手能力不如他。”
“这些娃儿不关在学校,放在外面要学坏。不晓得啥时侯才开学——唉!”
“早着呢!”
王叔叔一脸的肯定:“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的红卫兵战士,要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这是1966年8月18日,毛主席第一次接见的红卫兵,到现在还在刊登。”
王叔叔拿出报子:“你拿去看吧,上面还有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时的画像。我刚才看完。”
父亲接过报子,眇了眇:“我看了马上还给你,明天你还要拿到车间去。我这两天太忙了,收音机都忘了开。”
“报子比收音机直观详细些。”
“对头。”父亲拿着报子,回到自家坝子上,倚在凉椅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我与邻居家的娃儿捉迷藏,玩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头重脚轻摔了一跤,幸好手着地快,只是膝盖有点擦伤,感觉实在来不起了,回到门外自家凉板上,躺下了。
黑子与宣老幺正在下象棋,李老大在一旁接下,还有王天平。
母亲拿着一根冒着浓烟的自制蚊烟放在凉板与凉椅之间,然后也躺在凉板上,不小心触到了我:“哎唷,好烫哟!”
父亲用手背、手心在我额上反反复复摸了又摸:“有点发烧。”
母亲说:“我才歇下来,屋里正在熏蚊子,等熏完蚊子后,去舀点泡菜坛坛里的盐水给她喝。”
稍许,父亲端着一大碗兑了泡咸菜水的开水递给我:“把它喝了,出了汗就会好。不烫,我用冷水浸了的。”
我接过碗:“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硬撑着把它喝完,肚皮像吹胀的气球一样,一杵即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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