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的背影中说话
我说不准爱还是不爱香草。但是,香草说她是爱我的。没有我,她活不下去。这似乎有些夸张,因为老鼠离开了猫,照样活得好好的。不过,如果某一天,我因为有什么事离开了广州,香草就必定拼命打电话给我。一会儿问我:“老公,你现在到了哪里?”一会儿又问:“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一会儿又叹气:“老公,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噢,我叫程瑞城。
香草是那种依赖性很强的女人,真像小鸟一样。她做什么事都喜欢征询我的意见。早晨起来,她问我:“老公,我今天穿什么衣服?”晚上下班之前,她必定电话问我:“老公,今天晚上买什么菜啊?你想吃什么?米饭还是面条?”
我和香草尚未成婚,但早已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算起来,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两年来,我们相伴相依,分开的日子很少,加起来总共才十几天。香草最不开心的就是那致命的十几天,其余的时间里,她快乐得像春天的桃花一样,白晰的脸上总泛着嫣红色的笑意。她笑起来的模样特别撩人。在朦胧的小雨天,摇曳着微风,什么都像梦一样。她的眼睛会躺在我的默想之中,变成很大的一个吻,将我吞没;她的心跳会躲在我的快慰之中,变成迪斯尼的米老鼠,将我呵得全身酥酥的,没了骨头那样。这时候,我就会忘记一切,以为此生有了香草,就已经足够了。
香草喜欢吃鱼。这一天我自告奋勇到菜市场买了一条鱼回来。香草看到鱼,就兴奋地扑到我怀里,说:“老公,你真好。”她从我手上接过鱼,忙着到厨房清洗。我没有什么事做,就躺到床上,找到摇控器,打开电视机。正好是新闻时间,我一贯关心世界大事,总希望什么地方打起仗来,所以不愿意放过每一条新闻。
“老公,快点来啊!”
“什么事?”
“快点来嘛!”
我不情愿走进厨房,只见她手上托着鱼,油锅已经烧红了。她问:“是红烧,还是糖醋?”
“你不是喜欢吃糖醋的吗?”
“你快点说嘛!”她急得直跺脚。
“糖醋吧。”
她把鱼放进锅里,随着“呲”的响声从锅里炸起来,油花溅得从锅里飞起来。之后,做不做汤,煮米饭还是煮面条,她照例都要问一下我。
“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不就行了?”我自然有点不耐烦。
“人家好心问你嘛。”
我的朋友来到家里,看见香草百依百顺的样子,都说我有福气。这样的女人,现在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
我有一个特别哥们的朋友,他叫徐恩茂。徐恩茂是一个文静的小生,初看起来有些木纳,也没有多少朋友。但他和我却一见如故。他喜欢下棋,主要是围棋和象棋。下围棋我不如他,下象棋他不如我。和他下围棋下急了,我就改和他下象棋。
我们在下棋的时候,香草总会坐在我的身边,要么用手围着我的腰,要么把头倚着我的肩膀。看到杯子里茶水浅了,她就主动帮助加水。有时她还弄点小吃的,如橄榄、瓜子、杨梅什么的。这些东西,她会剥出来,塞到我的嘴里。尤其是瓜子,她一粒粒地剥给我,很有耐心,从不厌倦。徐恩茂看到我们这种样子,脸上常泛出一丝奇特的笑容。但他不多话,从来没有因为香草对我的这种亲昵取笑我们。当只有我和徐恩茂在场的时候,他有时会以特别欣赏的口吻告诉我:“嫂子真好。”
我比徐恩茂大半岁。本来兄弟之间不分什么彼此,没有谁大谁小的意思。但由于他对香草总是毕恭毕敬地以“嫂子”相称,所以无形之中我也变成他的大哥。有了这层意思,我对他就有了一种特别感情。朋友有聚会,我必定叫上他。在我的带动下,这个没有什么朋友的人,也似乎有了很多朋友。不过,其他人对他,总是还有距离的。不论是喝酒还是去哪里玩,没有我的提醒,别人不容易想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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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一个好朋友叫郑渠。郑渠这人喜欢游戏人生,女人玩了一个又一个,心总定不下来。处得时间最长的一个女友,就三个月时间。那一次,我以为他收了性子,不再花心了,哪知道忽然有一天,那个叫陈秋梅的女孩子跑过来找我,哭着说郑渠变了心,不要她了。凭心而论,陈秋梅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大学本科,又在大医院当医生,人非常漂亮。可是,郑渠突然不要她了。我做了几天的调解人,但说不服郑渠。
怪也怪在郑渠这样的花心萝卜总特别有女人缘。有些女孩子明知道他的那些威水史,明知道他在游戏人生,却还是愿意拿感情来赌一次。在私下里,郑渠向我诉苦:“这些女人真是贱,你对她们越坏,她们越会对你死心塌地。我明明是一堆牛粪,她们非要像苍蝇一样往我身上叮。你说烦人不烦人吧?”
其他朋友都说郑渠得了便宜又卖乖。不过,郑渠确实被不同的女人弄得身心疲惫了。女人玩得多了,感情变成游戏,就找不到真的东西。没有了真情,又有什么样的女人能打动他的心?
郑渠有一次和我说笑话,他说:“都怪你,天下最好的女人给你小子得到了。如果我遇到香草这样子的,就一定和她过一辈子。”
仔细想起来,的确如此。男人心中等待的女人,不正是这种没有心机、小鸟依人和娇羞轻柔类型的吗?扪心自问,有了香草,我应该知足了。正因为如此,有一段时间,我真打算和她去领结婚证,给她一个正式的名份。
“香草,和你说一件事。”我那次表现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什么事啊?”
“我们该结婚了。”
“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噢,你说那个啊。”
“什么那个?”
“你说那个就那个呗。”
她快乐地笑成一团。
不知为何,这个话题我之后没有主动再提。我不说,她也不问我。办结婚证的事就这样拖了下来。等到拖久了,我就不想这件事了。反正我们过得好好的。结婚证不就是一张纸吗?有没有那张纸,还不是一样的?
除了办结婚证的事让我情绪上有过一些波动之外,我和香草就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了。即便是两个人昏天昏地的做爱,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我们仍然是平静的。香草没有做过避孕措施,我也没有在意这种事。但两年多的时间中,我射出的炮弹全成了哑炮。我有点怀疑香草是不能生育的,因为在她之前,我有三个女人可以证明我那方面的功能是健全的。可香草那头竟像沙滩一样,种子种下去,就是生不出芽来。或许她怀孕了,我会再提结婚的事。但她没有任何反应。日子就这样淡淡地过去。即使偶尔有点小波澜,也吹不皱一池春水。
有没有孩子我也并不特别在乎。有些人还一辈子做丁克人,不想要什么孩子呢。我主要是觉得和香草在一起,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到底什么样的感觉,我也难以说得明白。春天的细雨下个不停,变成了长江三角洲的梅雨季节,所有美好的印象,就渐渐有些忧郁起来了。香草还像粉嫩的鲜花一样,在房间里唱着十五岁的歌。可是同一首歌听了一百遍之后,我就有些厌烦了。我很想我们之间能够发生一些事,哪怕是突然大吵一场,但这在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们就像深山沟里面的小池塘,四周的高山峻岭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让我们只能面对静如止水的生活。
我们平静的生活之中,只有依靠朋友的喧闹才能让日历上留出一些记忆的符号。有一个星期天,我和香草在家里没有事做,就爬到床上去折腾起来。和香草做爱,不特别好,也不特别不好。就像在小河里捉鱼摸虾,只要做足了事前功课,总能有些收获。那天,当我们戏水戏得有些欢快的时候,门铃却响了起来。我们的事没有做完,一条鱼正在眼前卜嗵地乱窜,香草已经开始了呻吟。这样,我们都不愿理会门铃声。门铃却还是在不停地响着。我说:“真讨厌。”香草只是笑嘻嘻地抱紧我。门铃声终于停了,我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成了一堆烂泥。香草看见我很失落,就努力使用浑身的手段,让我的雄风再起。鱼终于抓到了,我们躺在床上疲倦地喘着粗气。这时,门铃又响了。
是徐恩茂与郑渠。
“我就说你在家里。”郑渠抢先说。
“嫂子呢?”徐恩茂问。
“肯定在床上。”郑渠大声地说,“你们也太久了吧,害得我们在外面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我们以为你们出去了,去了超市。今天嫂子生日,我们买了蛋糕和红酒。”徐恩茂说。
我自己都忘记了香草的生日。后来郑渠说,是徐恩茂先想起来的。我很感激徐恩茂。幸好来得及,我借口到市场买菜,借道珠宝店买了一条手链做了香草的生日礼物。晚上我把手链戴到她的手上,她激动地抱住我,给了我深深的一吻。
“你们俩亲热,到房间里去,好不好?”郑渠乘机取笑。
香草不好意思埋下头来。
“嫂子!”徐恩茂端起酒杯,像是要说什么话,又说不出来。
“来,我们祝香草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十八岁!”郑渠帮徐恩茂圆了场面。
逮着机会,郑渠悄悄对我说:“徐恩茂就是怪怪的。”
“他就是那个样子的。”我不以为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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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说要和香草去她家里。但和结婚的事一样,说了也就说了,从不付之于行动。其实,去她家和结婚是必然要联系在一起的。我带过她去我家,我父母对她都很满意,催促我们早点把“事”办了。如果去香草家,这个问题就一定又会提起来。由于结婚的念头被埋到地下了,而我又不想把这事翻出来,所以我只好蒙起头来,把一双大脚插到屁股上走路,将这事绕过去了。
香草自己不太愿意回家,也是一个原因。
当初她来广东,家里人就全力阻止,但她还是坚决地过来了。后来她与我相识,进而同居,她就特别害怕父母知道这件事。给家里打电话,她都要我走得远远的,怕我的声音传过去,让她父母发觉了。
“我们的事迟早要让你家里人知道的。”我说。
“他们知道了,不打死我才怪呢。”她说。
“都什么年代了?”
“人家就是不敢嘛。”
但我们同居的事,还是让她家里人知道了。我的准丈人不放心,立即赶过来。他穿了一身警察制服,样子又有些威严,我见了他腿都软了。香草见了他更害怕,躲在我后面,浑身发抖。先前香草说过她爸爸是干公安的,具体做什么,她不愿意说,我也没认真追问。闹了半天,突然发现此人是一个副大队长,我一时间真不知道道如何应付。我从小就怕警察,一直不仅与警察有了关系,现在竟然摊上一个当官的,自然就不那么自在了。但是,准丈人却笑了。
“我就是来看你们。”他很和蔼。
准丈人和我一起喝了酒之后,气氛更和谐了。他说了香草过去的很多往事,比如一直胆小、不爱说话、爱哭等等。他只有这样一个女儿,所以他和我的准岳母都不愿意她受任何苦。香草来广东,他们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女儿毕竟长大了,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天空。他们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现在香草有了我,他最起码要弄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于我们同居,他虽然不赞成,但也并不特别反对。现在年轻人互相多一些了解再正式结婚,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我好好照顾好香草。看见我拥有大学文凭,又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人看起来也比较宽厚,他对我基本满意。
准丈人离开之后,香草一度很得意。她说:“我爸爸要你好好对我,知道吗?”
“我当然会对你好好的。我不是一直都对你好吗?”我说。
“就是。所以我才喜欢你,爱你啊。”她说着,又像小鸟一样扑进我的怀里。
可是,我却未能最后兑现对准丈人的承诺。出事的这一天,没有任何预兆。
这天夜里,我们像平常一样来到床上。唯一有点异样的是香草有些难以入眠,而我由于白天工作过于劳累,想早一些睡觉。她不让我睡,就在我身上乱动,把我的那东西弄得强壮起来。她说:“我今天要让你好舒服,好舒服。我要你,我要把你要死了。”她说得脸上笑眯眯的,又像一朵粉嫩的桃花。可是做这事,由于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再怎么样,也没有特别之处,何况我又有些疲倦。不过,香草却特别用心。她不断扭动身体,努力让平静的床掀起层层波浪。一阵疯狂的晕眩终于带来四五级的风潮,有一阵子我真觉得是在玩蹦极,从高高的山上,往深渊跳下去。但不久,我累倒在床上,更困了。
早上起来,我怀抱着香草。但忽然间,我发觉有些冷,那是刺骨透凉的冰冷,就像一个人光在身子,突然到了雪山的冰洞里面。寒冷来自香草的身体,她身子完全僵硬了,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完全清醒过来,摇动她,她一动不动。但是她脸上却显得平静,甚至还挂着夜里残留的一点笑声。这是怎么了?!我不明白。
郑渠来了。徐恩茂来了。吴呈石来了。蒋春森来了。胡强来了。我的朋友们都来了。谁都没法子理解,谁都想不明白。后来,警察也来了。
香草是服了安眠药。她还留了一份遗书,这份遗书证明不是我谋杀了她:“亲爱的老公:不要怪我。我走了。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要在你的怀里永远离开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身不由己。我是爱你的,永远爱你。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为我悲伤,忘记我。求你了!求你了!”
香草竟是怀孕了。腹中的胎儿,经过简单的血液检验,就证明不是我下的种。是谁的?!
这一连串的疑问,把我弄傻了。我所有的朋友,都帮不了我。香草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我不敢相信。但验尸结果摆在那儿。是谁?哪个混蛋?!她几乎天天和我在一起,怎么有这种可能性?我完全不认识香草了。
准丈人和准丈母娘都来了。他们失去了女儿,自然把怨气对准我,尤其是香草的妈妈。不过,准丈人和本地警察有了深入的交谈之后,逐渐恢复了理智。他要查清楚香草到底是真自杀还是被人谋害。如果被谋害,我的嫌疑最大。从案情来看,常常嫌疑最大的人,又最不可能成为凶手。何况又有香草的遗书为证。香草死了,我和准丈人的关系也变了。以后只能以香草的爸爸相称。
香草的爸爸开始盘问我,不放过任何细节。不仅盘问我,还把我的朋友一个一个叫过来审问。有的朋友觉得与这事没有关系,不愿意合作。但谁一见到他,还是得听他的安排。随后,他又到香草工作的地方继续查问。他在我这里呆了一个月,没有查出任何结果。这时,一来因为他来这边太久了,二来也因为那边,他的上级再三催他回去工作,他只好走了。临走之前,他和我进行了一次认真的谈话。他说:“从我个人感觉上,我不相信你会害香草。但香草是怎么死的,我一定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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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的爸爸走后过了一个月,来了何会晴。何会晴见了我,就明确告诉我:“我是香草的爸爸派来的,也是香草的朋友。我要来查香草的事。”原来,她是香草爸爸手下的一个女警察,后来我还知道她毕业于警察大学。何会晴和香草两家也是世交,弄清楚香草的死因,也是她义不容辞的义务。同样是做调查,何会晴和香草的爸爸做法完全不同。她完全掩饰自己的身份,并且和我说好,对外声称是我的新女友。没多久,她就成功到香草原来工作的公司找到工作,做了总经理秘书。
我本来不太愿意和我的朋友来往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出了事,他们谁都帮不了我。但在何会晴的要求下,我重新把朋友叫起来一块玩。一天,郑渠突然叫住我,问我:“你的新欢怎么回事?她怎么拿针刺我?蒋春森也挨刺了。”
我质问何会晴,她说:“瞎说。谁刺他们了?”
我当即打电话给蒋春森,问他挨刺了没有,他做了肯定的回答。
“你究竟在干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对何会晴叫道。
“你嚷嚷什么?我是刺了。实话告诉你,你的朋友,我都要刺。”她说。
“你弄他们的血,偷偷去化验?”我恍然大悟。
“你小子不笨嘛。怪不得香草对你死心塌地。”
“你不要再提她!他妈的!我被她弄成这个样子,简直做了一场噩梦!”我突然三尸暴跳,发起无名火来。
“你怎么了?不是你心里有鬼吧?”
“我心里有鬼?!你怎么不问她呢?她怀了孩子,父亲不是我!她躺在我怀里吃了安眠药,让我早上起来发现抱着她的死尸。你如果是我,那是什么样子的感受?你说!”我越说越气。
“你怪她?!她已经死了,你怪她吗?!”
“那我该怪谁?!”
“我们这不就更应该找出事实的真相吗?”她说着,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捏了一把,带着安慰的口吻说,“说真的,也真难为你了。”
或许是一种突然的冲动,我猛地把何会晴往我怀里一拉,准备亲吻。她一下子就从我身上挣脱出来,并且跳起来,三下两下就把我打得趴在地上。我的脸被她踩到地板上,牙唇被磕坏了,嘴角流出血来。
“你还敢那样轻薄吗?”她厉声问我。
“不敢了!”我哀声求饶。
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看到我嘴上流着血,她让我坐到椅子上,迅速跑去浴室拿了毛巾,为我擦脸,又要我把嘴巴张开给她看。“你没事吧?”她的口气轻柔多了。
“没事。你一会儿像个母老虎,一会又像个羊妈妈。”她是属羊的,我随口说了这句话,自己立即紧张起来。怕又惹恼了她。
“你还敢油嘴滑舌?!刚才真该坏了你这张臭嘴。”她说的时候恶狠狠的,随即又笑了。
我吓得吐了吐自己的舌头。
我不想留在客厅里,就到自己的睡房,找到一本书躺在床上看了起来。主要是没有精神看书,渐渐有了倦意,就和衣睡去了。
“唉。”有人推我,是何会晴。
“怎么了?”我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来。说实在的,自从她过来后,我一直有些神经紧张。我看见她穿了睡衣,坐在床边看着我。
“你怎么这样睡觉?”
“我有点累吧。”
“《佛教经典》?这样的书的好看吗?”她把书拿过去。
“里面全是智慧。当然应该看。”我说。
“你爱香草吗?”
“……”我没法回答。
“你不爱她。”她肯定地说,“但是她的确非常爱你。你这小子是能迷住她那样的人。”
她说着,主动握住我的手。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想把手缩回来,但她却紧紧抓住了我。她拉了一下被子,把我下半身盖住了。她又坐近了我一些,我们的头几乎靠在一起。她凝视着我,眼中闪出一种光芒,像满月的月光一样。我心中被一种东西触动了,不由自主将自己身体迎上她。我已经抱住她,并和她对吻了。她不再是女警察,而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她是女人,我感受到了她真实的自己。我听到她的舌头在我燃烧起来的嘴唇里唱出一种很久远的歌谣。我立即忘记了一切,只觉得自己来到高高的山上,找到了盛开千年的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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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全身赤裸了,不知道谁先脱了谁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的手脱了我们的衣服。当我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啊”的轻唤,像是我听到的山野回声。在我的周围,一时间是软柔的云朵,一时间又像航天飞机穿过云层,见到了热烈的阳光。我真觉得自己飞上了太空,仿佛和嫦娥一样在太虚幻境漫步。我醉了,深深地醉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灵与肉的体验。
我们重新回到床上,我看到一个女人阳光灿烂的欢笑。她笑得是那样坦然,自由自在。她能让我忘记所有的一切。我一下子就有了那样的感觉。香草和我以前的女人,忽然间都不存在了。我虽然还记得她们,但她们真离开了,远远地去了另外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把我和香草做比较?”她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任何吃醋的成分。
“我没想到。”我欲言又止。
“没想到什么?”
“我爱你。”
“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也爱你。”
“我现在就想和你结婚。”我真诚地说。
“我也是。”她也说得真诚。
会晴长得并不怎么漂亮,和香草相比,她就太普通了。可是,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就像磁铁一样,突然之间就把我牢牢地吸住了。我这才明白男人和女人并不在于相貌、个性、脾气那些玩艺,而是在于另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关键是真实的自己能够在两人之间完全袒露出来。两个人也不需要交往多久,就看能不能一眼看到对方的真实的灵魂。我们互相看到了。
但是香草的事还没结束。会晴有责任把香草死亡的真相查出来,我也有这份义务。只有香草的事完全成为过去,我们才能放下一切,尽情地享受我们的快乐。现在,我们帮香草,更像是帮我们的一个朋友,而不是我过去的情人。
调查终于有了进展。在血型相符的几个人之中,竟然有郑渠、徐恩茂来、胡强几个,另外香草工作的公司里面也有两个嫌疑人。他们的血型都一样,必须进一步进行调查。几个人比较,我倒觉得郑渠的可能性大一些。此人一贯不太正经,说不定哪天诱奸了香草。我是这样的认为的。但会晴认为,这些人也有可能都不是。基本血型没办法分出来,就只有做DNA亲子鉴定了。这时候,她不需要再用他们的血,悄悄弄到他们的头发就可以了。弄头发很顺利,没有被谁发现。但做亲子鉴定需要的时间很长,又需要一笔费用。这事没办法依靠这边的公安,就把证据寄回去交给香草的爸爸去办理。
两个月后,亲子鉴定有了结果,竟是徐恩茂。香草的爸爸又一次过来了,他要亲自审问此人。我没办法相信那是徐恩茂干的好事,但我相信现代科学。
我以请吃饭的名义,把徐恩茂叫到家里。进到房间,他应该有所觉察气氛不对头,但不知道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糊涂。等到香草爸爸拍着桌子大吼的时候,他仍然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徐恩茂,你做的好事!”香草爸爸近乎怒嚎。
“怎么了?程瑞城,怎么了?”徐恩茂转头问我。
“老实一点!”会晴冲上去“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
“你怎么打我?”他仍然作无辜状。
“老实交待。你和香草是怎么回事?!”会晴叫道。
“不是我!不是我!”徐恩茂还在耍赖。
“你自己看。这是亲子鉴定!”香草的爸爸愤怒地站起来,把亲子鉴定摔到徐恩茂的面前。那情形,他是要打徐恩茂的,但他终于没有动手。
徐恩茂“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他先向香草爸爸磕头,然后向我磕头,再又向会晴磕头。但要他“交待”,他却又哑口了,闷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说不说?!”会晴叫着,又踢了他一脚。
“你们是非法审讯。我可以告你们。”他沉默了半天,却从牙缝蹦出这句话来。
香草的爸爸终于按捺不住,将徐恩茂痛打起来。我相信他一定使用了分筋错骨术,反正徐恩茂哭了,并且痛苦地求饶起来:“我说!我说!不要打了,我说!”然而,他并没立即就说,而是要先这样责问我们一下:“你们为什么只顾你们自己,非要逼我说?香草,对不起,是他们逼我说的。”
“少罗嗦,快说!”香草的爸爸催促道。
可是,徐恩茂真说出来,我们谁都不好受了。
原来,竟是香草既爱上了我,又爱上了徐恩茂。当她发现了珠胎暗结的时候,闹不清究竟量谁下的种,觉得没法子面对我和徐恩茂。徐恩茂说,香草在自杀前三天曾经找过他,他建议去做人流,但她说心很乱,又说活着没有意思。他没想到香草真会自杀,要不然,他怎么也会阻止她。等到发现她已经自杀了,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按徐恩茂的说法,香草爱上他,就是她过生日的时候。我不记得她的生日,他记得了。香草被他感动了。但是香草又非常爱我,放不下我。他也因为是我的朋友,没有勇气公开自己的感情。其实他和香草都因此痛苦。
口说无凭,我们来到徐恩茂家,看着他拿出证据。他拿出香草写给他的情书,但就一份。香草是这样写的:“茂,我是对你有感觉了。但是,我是属于程瑞城的,我不该背叛他。请你相信我,我的心上有你。但我不能同时属于两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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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这样的信,我目瞪口呆。香草居然写出这样的话来。我发现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会晴拉了拉我的衣角。这动作被香草的爸爸看见了,更加不悦,脸上更阴沉了。不过,他在精神似乎已经被彻底摧毁了,愣在那里,始终说不出什么话来。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能说什么呢?
我知道会晴有重要的话和我说。跟着她走到另外一个房间。
“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他为什么只拿出一封信?”会晴说。
是啊。如果香草有这封信,一定还有另外的信。徐恩茂为什么不把其他的信拿出来?这就是另外的信中还有隐情。会晴要我配合她,引开徐恩茂的视线,她去找另外的信。果然,会晴找到了。另外的信有十一封,全部藏在床铺下面。
“徐恩茂,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对得起你的朋友吗?!”这可能是第一封信,没有日期。
“你说‘对不起’就行了?你教我以后怎么面对瑞城?我是爱他的。他是我唯一的男人,你懂不懂?”这可能是第二封信,同样没有日期。
第三封信开始,有日期了,信也开始变长了,语气也客气多了:“茂,我不爱你。但我还是感谢你写来的信。你讲的你的过去,说实话,我看得流下眼泪。我原谅你。但我们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我和你完全不可能,你应该死了这条心。就是没有瑞城,我也不可能和一个欺负我的人好。你不该欺负我。你真不应该。”
后面的信我不想抄录了。越抄心里越烦。反正从信里可以看出来,香草一步步从原谅徐恩茂,进一步对他产生好感,并且和他又有了性关系。不过,我们都可以从信中看出来,香草最先可能是被他强奸的。面对质问,他自然矢口否认。
最后,还是香草的爸爸结束这个尴尬场面。他对会晴说:“算了,我们回吧。”
香草的爸爸意思是要会晴和他一起回他们的家。但会晴不愿意了。
“我过两天走。你先回。我怕小程出事。六叔。”我还第一次听到会晴称香草的爸爸为六叔。以后我也这样跟着叫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晴儿?”六叔板着面孔又说,“你是昏了头,还是和这东西有了关系?”
“对不起,六叔。”会晴很果断地和我相拥在一起。
“你们真是……哎哟,我真糊涂!我真不该派你来。我回去,怎么向老何交待?”六叔鄙视地瞪了我一眼。
“我们是真心相爱。”我和会晴异口同声地说。
“香草啊!我的女儿哟!”六叔抱头痛哭起来。
我们劝他不要哭,他抹去眼泪,说:“谁哭了?我是伤心。”
六叔拖了两天才走。走之前,他又一次问会晴:“你真不走了?”
会晴坚决地点了点头。
“那你工作怎么办?”六叔眼神完全变成了关心。
“我在这里找到工作。也挺好的。”会晴说。
“那怎么一样?你是警察,是响当当的公务员,不是打工的。”
“我本来就不想当警察。”
“晴儿,你是一个优秀警察。你不该放弃的。你还是跟我回去。真要过来,我帮你办调动,让你调过来。我没有了一个女儿,你得跟我回去。你们如果真是真心的,我不反对。但你现在必须和我回去。你们是不是真心的,也不要在热头上说,总得冷处理一下,让时间来证明吧。以前我也相信香草和这东西,对不起,是小程,我以前也相信小程和香草是真心的,但是,我错了!”
会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想了想,也动员她先跟六叔回去。反正来日方长。
六叔临走前,代表香草向我说对不起。他的这个道歉,我没有接受。我不怪香草。
会晴却拎着我的耳朵,警告我:“你胆敢有负于我,我会过来把你打成肉饼!”
等会晴上了飞机,我才发现自己真不该放走她。她一走,我心里就空了,并且夜里会因为香草带来更多的噩梦。
我终于忍受不住,赶去W市,去找会晴。我没有预先给她打电话,想给她一个惊喜。可到她家里,却得知她到广东找我去了。我试着给自己家里打电话,看她有没有在家里。电话才“嘟嘟”了三下,就听到她声音。
“你死到哪儿去了?”她问。
“我在你自己家里。”我说。
“骗鬼,我才不信。”
我让她妈妈和她说话。她妈妈和她说家乡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她妈妈把电话交回给我。
“你快点滚回来!12点之前,听清了没有?!”她吃吃地笑出声来,又说:“我爸妈对你印象不错。快点滚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放下电话准备赶回广东,哪知道她妈妈说什么也不让我今天晚上走。然后,她爸爸、弟弟都来挽留。她妈妈说:“会晴说了,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得呆在我们家里,要我留住你。”
“可会晴又要我立即过去。”我说。
“别听她的。你要娶我的女儿,首先得讨好我女儿的妈妈,知道不知道?”
看来今夜只有留在准丈母娘家里了。但明天回去,会晴那边又交不了差。她是故意给我布置了这个难题,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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