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故事,憋在我心里多年(终)

2022-01-25  本文已影响0人  会跑的五花肉

认识二姥爷,我约莫七八岁。

当时姥爷升到临县学校当书记,托姥爷的福,我们家在临县镇上置办了土地,盖了房。

一段时间,二姥爷就会来一趟我们家。

母亲见他可怜,每次他来,都会给她烧七八个菜,有肉有酒。临走了,再被“借”走点钱。

对此,我爸一直颇有微词。

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只是相对而言,日子好过些,哪经得起这般“借”。

“二叔一个人也不容易,日子清苦,能帮衬就帮衬一下吧。毕竟对他有所亏欠”

原来,儿子走后,二姥爷整个人都变了。

耕牛卖了。

住在镇上无人耕种,姥爷、母亲和舅舅名下的几亩田借给了二姥爷耕种,那几亩地如今也是杂草丛生。

终日的酗酒酗烟。

除了房子,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换钱买烟买酒。

实在没钱了,就来我们家“借”。

过了几年,政府规划扩建道路。

借给二姥爷那几亩地正好在规划范围内。

矛盾就此爆发。

征地,自然就有经济补偿。几亩薄田也有十几万的补偿金。

二姥爷眼红了。

钱是县里拨到村政府的,村民凭借有效的土地证去村里办理手续,领取补偿金。

二姥爷并没有证件证明土地归他所有,他有的,只是一张土地租赁合同。证明这几亩地是二姥爷从我们家租赁的。

因为居住镇上很少回村的缘故,我们家是在半年之后知道这件事的。

经济补偿金已被二姥爷领走了。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为何村政府明明等级有我家的土地信息却无人通知?没有有效的证件证明所有权,二姥爷如何领走了这笔钱?

这一切的一切不得而知。

此事一出,母亲再也无法忍受了。

打电话给姥爷说完此事原委,并说出自己想法。

讨要回属于我们的钱,看二姥爷可怜的份上可以分他一小部分;或者对薄公堂。

说干就干。

次日,母亲连同舅舅回了村子。

先去了村政府,查询二姥爷领取补偿金的流程,经办人是谁,没有有效证件是如何领取的补偿金。

不得不说,村政府的这些工作人员,如果去了足球场,个顶个的好苗子。

一无所获。

接着便去了二姥爷家。

二姥爷远远的看到母亲和舅舅来了,赶忙进家关上大门。

门一直敲,一直没开门。

舅舅暴脾气上来了,抄起二姥爷家门口的锄头,照着门锄下去。

木头的门哪经得起这般折腾,三两下就被锄开了。

进去之后,母亲和舅舅呆了。这哪还是二姥爷的家,舅舅一度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砸错了家。

墙壁粉刷的铮亮,装饰上了水晶灯,真皮的沙发、液晶电视.......

许是动静太大,二姥爷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只不过手上紧攥着一根木棍。

上了年纪,长期酗酒的二姥爷又哪里是舅舅的对手。

舅舅直接上去,一把夺下二姥爷手里攥着的木棍,一手揪住二姥爷衣领。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你叔”二姥爷不知道舅舅想要对他做什么,怕极了。

“你说干什么?老东西”已经到了这一步,亲戚肯定是做不成了,舅舅也就无所顾忌了。“把钱交出来,我们马上走”

“二叔,以前你怎么样我就不说了,但这次,你太过分了”母亲忍不住开口道“你把剩余的钱还给我们,以后我们还是亲戚,我们也不想和你闹到亲戚没得做”

“钱一分不剩,全...全没了”

“什么”此言一出,母亲和舅舅被惊到了。

“真...真没...没了”

那可是有十几万啊,不到半年居然被花个精光。

原来,多年未归家的儿子,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二姥爷一下子有了十几万,连夜坐火车回来了。

架不住儿子买房买车的需求,除去用掉的,剩余十万左右全给了儿子,儿子拿了钱又抛下老父亲走了。

事已至此,母亲和舅舅准备通过法律手段讨回属于自己的钱。

姥爷知道了这件事,连夜骑着脚踏车,奔波数十里从临县赶了回来,想阻止母亲和舅舅。

“这是我们家欠他的,这钱就当作是补偿吧”姥爷苦口婆心地劝阻一双儿女,“以后,我就当没这个弟弟,你们也没这个叔”

架不住姥爷一再的劝阻,母亲和舅舅放手了。

脾气火爆的舅舅却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去到村里,挨家挨户地宣扬二姥爷地“光辉事迹”。

二姥爷“出名”了。

本就不受待见地二姥爷,这下更是远而疏之。

没过多久,家里的沙发、液晶电视等一应物品又被变卖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过了舒服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没钱的日子。

料想变卖的那些钱也经不起他挥霍多久。

不同的是,这一次,母亲再也不会“借”钱给他了。

没钱买烟酒了怎么办?

二姥爷打上了小卖部的主意。

趁老板不备,偷烟酒。

一次,两次,逐渐尝到了甜头。

上得山多终遇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于,二姥爷失手了,被老板逮了个正着。

看他可怜,并未报警。代价是,从此瘸了一条腿。

毕竟就这一个弟弟,姥爷不忍心,请了个人照料二姥爷,直到可以下地走路。

数月后。

二姥爷又来找母亲“借”钱了,此时的他已经可以撑着拐杖走路了。

母亲狠狠的拒绝了他。

二姥爷离开了,落寞的背影看着让人心疼。

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卖血可以换钱,二姥爷也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卖血大军”。

虽说有了钱路,但毕竟不能长久。

后来,血贩子都不收他的血了。

卖血钱都换成了酒,身体每况愈下。

逼得没法子,只好再出去“借”钱。

这次没敢找母亲了,径直去了姥爷那。

看其可怜,不忍心,姥爷还是“借”钱给他了。

姥爷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次见面竟差点成了诀别。

有了钱的二姥爷,直接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店老板见他来了,正准备赶他走。

“我是来买烟买酒的,我有钱”,二姥爷从口袋里摸出钱,在店老板眼前晃了晃。

买完烟酒还剩下三两块钱,大手一挥,“不用找了,多的就当给你小费了”

许是深夜许是凌晨时分。

吃饱喝足美美睡了一觉的二姥爷,穿戴整齐出了门。

向着家后面的无尽大山深处走去。

没人知道他想干嘛,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想做什么。

路经的每棵树总会驻足。

直到走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下,看着这棵树,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背靠着树缓缓坐下。

一根接着一根,剩下的几根烟很快就没了。

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撑着拐杖站起身。

取下了充当皮带的绳子,一头绑上石子扔过树桠。

他做出了他的选择。

视线逐渐模糊,身体的挣扎停歇了。

“阿黄,别乱跑,回来”

“汪...汪...汪...”

“啊...救命啊...”

歪脖树下躺着个人,地上有一淌血。

那个人正是二姥爷,许是命不该绝,树桠断了。

经过数个小时的抢救,苏醒了过来。

姥爷付了医药费,接回家照料。

约莫三五个月,二姥爷回到了自己家,姥爷劝不住只得随他。

后来。

二姥爷卖掉房子,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二姥爷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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