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阑珊

在雨声中醒来，以为天已大亮，朦胧黯淡中爬起来眯着眼看下时钟，才凌晨三点三十六分。又爬上床躺着，努力让睡意重新侵袭自己，可辗转反侧，睡意却无。

窗外的雨声，一阵密集，一阵稀疏；一阵稀疏，又一阵密集。那打在铝合金防盗窗上的叮叮声和着那打在窗外树叶的噗噗声是夜幕里唯一的主角，吸引了我全部的听觉神经。

我并不恼怒夜半无缘无故惊扰我的雨声。

因为喜欢听雨，尤其是夜雨。

每次聆听雨声，心中总能荡漾起别样的情怀。可是这次，初时，兴致很浓，渐渐地，就意兴阑珊了。

其实，最近几天，颇有点心神不定。这心神不定，来源于何处？在白灿灿的白天，我不止一次地努力找寻，却总觉得无迹可寻。可是在这夜雨潇潇，意兴阑珊的晚上。那白日里仿佛无迹可寻的“心神”，在雨声的映衬下，却格外地清晰地凸显出来。甚或，清晰的有些耀眼刺目了，犹如一张白纸上，突兀地掉入一滴蓝色墨水。在这心情的白纸上，满是“六月天，离别；离别，六月天”。哦，原来，这么多天我竟是为离别而心神不定吗？我不禁恍然。原以为自己早过了为离别而神伤的年华；原以为让我烦让我累让我恼的学生们毕业了，我的心就轻松了。现在看来，不是轻松了，而是心空了，空空落落的，总觉得丢失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想要去挽留，却又挽留不住，心中很是惘然。

记得，三年前，你们初次踏入班级的时候，那小小的身体，稚嫩的脸庞，纯真的眼神，还有一笑起来就甜甜乖乖的模样。

记得，两年前，你们褪去刚来时的稚嫩和惶恐，和校园熟悉了，和老师熟悉了，和同学熟悉了；同时也和校外的网络游戏熟悉了，和家里偷偷藏着的手机熟悉了，和被窝里的网游小说言情小说熟悉了，和烟草的味道熟悉了；甚至，有个别同学和外面的混混熟悉了。这时，我忧心忡忡，心急火燎，找这个谈心，找那个劝诫，一处烽火未熄，几处狼烟又起，我唯有焦头烂额，声嘶力竭，狼狈不堪了。这悲催的一年，怎一个“愁”字了得；怎一个“累”了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记得，一年前，你们刚跨入初三的门槛，都暗暗立下誓言：要考取自己理想的学校。你们激情满怀，树立目标，制定计划；你们脚踏实地，奋发向上；有了中考这支鞭子在后面鞭策着你们，你们勤奋多了，刻苦多了。你们认真对待每次月考，认真分析每次月考的得失。当你们进步时我和你们一样高兴，当你们失误时我和你们一样痛惜。十一次月考，虽有波峰谷底的轮回，更有曲线规律的上升。

记得，临毕业的几天，你们疯狂的写着毕业留言，疯狂的赠送着毕业照片，疯狂的找着老师签名，疯狂的拍着相片，整个教室和学校都洋溢着即将毕业的喜悦和不舍。

记得，在毕业的前一天，我悄悄地把你们三年中留下的文字资料整理了一遍。有平时的读书心得、学习计划、学习反思、月考总结……。其中最多的是保证书，有保证不迟到的，有保证不逃学的，有保证不骂人的，有保证不打架的，有保证不乱扔垃圾的，有保证不抽烟的，有保证不逃学的，有保证不在厕所烧试卷的，有保证上课不讲话、不吃零食、不玩手机、不看小说的。我一张张从头打量，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只是觉得自然亲切。然后我把你们的保证书一张张撕碎，扔进垃圾篓里，心里想着：年少青春谁不犯点错，没什么大不了!

记得，终于到了6月15日，到了上午第四节课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我勉强耐着性子布置完中考的相关事宜，在大家有些哄闹的声音中我总结了三年的初中生活，表达了对你们美好的祝愿。说真的，看着有些沸腾的课堂，我觉得很无力，觉得很难受，总觉得最后一课你们应该安安静静地听我唠叨几句吧。此时，我只是想着，尽快毕业吧，尽快。

等着十一点四十分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放学铃声响起，我突然间觉得浑身轻松。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的心弦都如弓似的紧绷着，总觉得日子漫长的似乎永无尽头，总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的无以复加。现在，此刻，觉得肩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了。

我道了声“再见”，正准备离开讲台，迈出教室。你们却全体起立，恭敬地大声地说了句：“老师，对不起！”刹那间，我心中所有的不快，所有的委屈，全都悄然蒸发，变得潮湿温暖。我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个音符。我赶忙转身，迈出教室，我怕我的眼眶蓄积不住我的情感。

记得，那天午休，从前的酣畅没有了，一中午的翻来覆去。我索性起来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又急匆匆地赶到教室。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我才猛然想起，你们毕业了。看着空着的桌凳，一遍遍想着这座位上是谁，那座位是谁。回想着刚刚散去的你们熟悉的身影，想着你们这些熟悉的身影再也不能回到这间教室，这间教室再也不会重现你们的欢声笑语，再也不能重现你们的朗朗书声，再也不能重现你们全体起立背诵班级励志语的慷慨激昂的的样子，我就一阵怅然。

记得，……。

窗外的雨声，一阵密集，又一阵稀疏；一阵稀疏，又一陈密集。

此时此刻，我有点恼怒今夜的雨声了，它无缘无故惊扰了我的睡眠，引发我的愁思，勾起了我的想念。天已微亮，我披衣起床，开窗远眺，心中默默对着山长水阔之处念道：愿你们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