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往事17——孟浩然:终身布衣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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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的家乡在今天的湖北襄阳,襄阳是一块隐居的沃土,以盛产隐士著称,东汉末年的庞德公、诸葛亮(卧龙)、庞统(凤雏)、司马徽(水镜先生)——这些《三国演义》里如雷贯耳的一线大伽,都曾在这里隐居。
40岁以前,孟浩然都隐居在这里,襄阳城外,他家有祖上留的一份田产,叫做“涧南园”,家中还有奴仆,算是衣食无忧,悠哉游哉,他自称是孟子的后裔,且颇以为荣。
孟浩然在这里他写过很多田园诗,最为脍炙人口的,就是这首《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还有《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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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孟浩然并不甘心隐居,唐朝帝王为了笼络人才,有举用隐士逸人的习惯,就是听说哪里有隐逸的世外高人,就请他出山当官,于是士子们纷纷把隐逸当成沽名钓誉、步入仕途的捷径,争相隐居深山幽谷,等待朝廷征诏。
当年卢藏用就曾隐居长安城外的终南山上,最终把名声传到了武则天耳朵里,达到了做官的目的。
有一次,卢藏用指着终南山对道士司马承祯说:“这山中有很大的好处。”司马承祯讥讽说:“以我看来,就是做官的捷径罢了。”这就是“终南捷径”的典故。
年青的时候的孟浩然也有过入朝为官、大济苍生的理想,他隐居田园其实是以退为进,为以后出仕作准备。
这期间,孟浩然曾四处漫游,结交了不少朋友,开元十四年(726),在江夏(湖北武昌)与李白相识,这时孟浩然40岁,李白28岁,两人结成莫逆之交,后来孟浩然南下去广陵(今扬州),李白写了著名的《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宿建德江》就是孟浩然在漫游中抒写羁旅之思的作品: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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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漫游归来后不久,孟浩然便来到长安,准备参加科举考试,恰好王维刚刚从济州任上回到京中,王昌龄也在长安任校书郎,三人一见如故,结为知交。
孟浩然对科举应试充满了信心,不料却以失败告终,他不甘心,继续留在长安,希望能有机会一展才华,求的进仕的机会。
有一次孟浩然应邀到秘书省游玩,与一起文人学士、秘书省官员赋诗作会,孟浩然吟出了“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二句,举座为之惊叹,纷纷搁笔。
又一次,王维私邀他到内署,两人正谈笑间,忽报玄宗驾到,孟浩然回避不及,藏到床底下,被玄宗察觉,此时孟浩然已经有了文名,玄宗也不怪罪,让他诵读一首自己的诗,孟浩然读了这首《岁暮归南山》: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玄宗听到“不才明主弃”,就有点不高兴,说:“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就这样,失去了一次求仕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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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长安就像今天的北上广,科考不中的士子们都纷纷留下来,谋求门路,以便明年再考,所以物价不便宜,生活也不易,孟浩然在这里耽搁一年,第二年秋天时,已是潦倒萧条,连生活都很难维持。
在陈子昂那篇介绍过,唐代的科举有“干谒”、“行卷”的风气,当时张九龄正在相位,他写了这首的《望洞庭湖寄张丞相》,希望能得到张九龄的推荐: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济舟无辑,端居耻圣明”。我想渡过此湖,却没有舟辑,我想有所作为,却无人引荐,只能白白羡慕那些有机会为国效力的人。
虽是一首“求人”诗,却写得不卑不亢、不露痕迹,其中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与杜甫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同为描写洞庭湖的千古名句。
但是此时的张九龄在朝中正受到武惠妃、李林甫等人的排挤,虽身在相位,却也无能为力。
是年冬天,求仕无果的孟浩然黯然离开长安,返回襄阳。
(也有另一种观点,认为这首诗是作于孟浩然后来入张九龄幕府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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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真搞不明白这些古人的脑回路,孜孜以求请人举荐,待到有人举荐又不珍惜。
回到襄阳后,他的世交襄州刺史韩朝宗准备举荐他,为他在朝中宣扬褒誉,造好势,也约好了谒见的时间,不料到约会这一天,孟浩然的好友来访,他于是不顾谒见之事,陪朋友饮酒论文,有人提醒他,他却很不爽地大声说:“仆已饮矣,身行其乐,遑恤其他!”
后来张九龄被贬为荆州长史,他欣赏孟浩然的才能,孟浩然也敬仰张九龄的人品和开明政治,于是聘孟浩然为幕僚(幕僚相当于参谋、书记,不属于公务员编制),一年后,又因病辞职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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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50岁这年,正好李白游巴陵,顺道去看住在襄阳的孟浩然,留下这首《赠孟浩然》: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这年秋天,王昌龄贬谪岭南,途经襄阳,与孟浩然相处了一些日子;第二年,王昌龄从岭南返回,又在襄阳与孟浩然重聚。
古代交通、通讯不发达,国土疆域又大,天长水阔,好朋友一生见不了几次面,一旦聚首都分外珍惜,少不了一番开怀畅饮。孟浩然背上长毒疮的毛病才刚刚好,这次一时高兴,没有忌口,“食鲜动疾”,引发旧疾去世,享年51岁。
孟浩然一辈子都没有为官,以布衣终其一生,这在唐代诗人中也是罕见的。
后来王维途经襄阳,作了《哭孟浩然》怀念这为挚友,又把他的画像绘制在郢州刺史亭内,这座亭后来被人们改称为“孟亭”。
孟浩然是继陈子昂、张说、张九龄之后,又一位用诗歌反应现实,抒写理想和遭遇的诗人,他促进了盛唐山水田园诗的发展,是初唐向盛唐过渡的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