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玄幻言情散文小...南山南

桃夭

2020-10-29  本文已影响0人  翟东篱

他第一眼见她便陷进去了。

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他想不出更好的词形容她。于是便一个人傻傻地迎上去了,“姑娘好生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那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对白。

女子眼睛一亮,但又转而说道,“我看公子倒是眼生,应是不曾见过的。”

就连她施礼离去他都不曾注意,整个人还陶醉于她莺歌一般的声音里。

人说偶遇久了便会觉得是缘分,于是他便在每个黄昏上演与她的相逢。每一次他都会装作不经意看见他,然后突兀地说一句“好巧啊,又见面了。”

但从无意外,每次换来的都是她的掩面轻笑。时间久了他便成了人们口中嘲讽的呆子,但却无人似他那般注意到,彼时,她映在夕阳里的侧影,绝美。

静待一树花开,又送一树花落。他把对她所有的喜爱都诉与了廊前的花儿,使得它们每日受情思滋润,开出来的花儿娇艳欲滴,分外喜人,就连迎风凋零,也毫无败迹,风姿绰约。

但,每次想到她的风采,便又觉得,非花所及。

若得十里红妆问嫁娶,可愿随君归?

可他哪里备得起十里红妆呢。他只是租了一艘破船,在船上铺满了鲜花,然后待船漂到江心的时候顺势问她“看此处风景绝美,不知姑娘可愿下嫁。”

等待的那时光,似乎比他前半生经历的所有岁月都漫长。就在他紧张得快挨不下去了,想说刚刚“玩笑开得实在太糟糕的时候”,竟没想到她同意了。

彼时,她目光灼灼,毫无戏态,她说“我愿意。”

那天晚上他激动得怎么都睡不好觉,大半夜爬起来,翻了院墙去找她,看门的狗儿撵了他一路,可是他却不管不顾,牵了她的手,说要带她去沐满天星光,去触月影团团。

她只当他是高兴坏了,在梦游。可是却突然感觉身姿轻盈起来,然后双脚抬离地面。

那一晚,她离星星月亮都好近,一切仿佛触手可及。也是那一次,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一个男子一整晚,因为他说手放了,便掉了。他将她的手放开很久后,那温度依旧凉不下来。

洞房花烛夜,她细腻的眉目在烛光映照下,极美。千杯不醉的他顷刻醉了大半。他的吻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额上,落在瀑布一般的黑发上。她竟也不闪躲,直到双双宽衣解带,两个青春的身影交缠在一起,她才突然一怔“其实,我们是见过的。”

他方停下来,“在何处?”

“村外十里,烟波湖。”

他眉头微皱,似在记忆里搜寻,然后突然脑袋一疼,大片的记忆似潮水般袭来。

原来他不是凡夫,他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灵狐,怪不得他能牵着她的手遨游夜空。

“那我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都没有法术呢?”

她布满柔情的脸上浮起一丝惨笑,“因为,你遇到了我。”

那一年他刚刚修炼人形便忍不住下山游玩,不巧正好遇到了在江边浣衣的她,皂角、木桶、洗衣锤,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当然也包括了她,一个像花般绽放于眼前的人类。

他伸过手去,眼看就要抚上她的面,可是她虽紧张,却还是整个人沉浸在他清澈如水的眼眸里。

“我真想永远沉浸在那一刻。”她说。

可是他却并没有那样做,只是轻轻地扯下了她发间粉色的发带,拿在手里问“这是什么。”

然后那失去束缚的乌发便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涨满了他的眼帘。

他沉醉其中,丝毫不曾察觉手中柔软的发带已随风而去。

她方才清醒,伸手去接,却不知转身即是满湖的湖水。

于是,他们抱在一起跌落下去。

睁开眼睛,他好看的容颜一下子闯进来。她努力使自己不再陷进去,想生火烤衣,却发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滴水。

“你是神仙吗?”它睁大了眼睛。

“不,我是妖怪。”

她一点儿也不信,因为妖怪不会生得这么好看,也不会将她从水中救起。

可是记忆里她还是为她的这份单纯付出了代价。

有一个晚上他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惊又怕,可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他便似一片流云般软软地落入她的怀里。

她连拖带拽地将她弄到屋里,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外婆,还不等外婆问清来龙去脉,院外便传来两声突兀地敲门声。

“谁啊?”外婆开了门,发现是一个长胡子老道。

“不知刚刚老人家可曾看到什么人闯进来?”

“不曾看到,夜深了都安睡了”不等外婆回答她便在屋里抢着说道。

老道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不知根底轻付的善意是会酿下大祸的,望施主好自为之啊。”说完这一句后便再没有听到那道士的声音,屋外也没有任何响动,想来应该是走了。

她刚心下庆幸,却不想院内突然传来外婆的惨叫,她赶紧跑过去,走近一看,外婆倒在地上,血已被吸干,唯剩两个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经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泪顷刻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突然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背后一阵阵的寒意,她回身一看,发现他正青面獠牙地朝自己走来,她吓得瘫软在地上,一步步往后挪,可是他还是走上前一掌劈下来,锋利的爪子在她脸上留下道道血痕。又是一掌劈下来,不等她闭上眼睛,就看到一道强光闪过,长胡子老道顷刻出现在了院子里。

“孽畜,还敢伤人。”长胡子老道拂尘一挥便施起法来,也许是他刚刚吸完血伤势好了大半,两人在一起缠斗了很久。

但最终还是不敌,眼见老道要使出致命一击,他突然施法拉过她朝老道抛飞过处,她一下子撞破了老道的法门,然后倒在地上, 吐出大口鲜血。他便趁这个间隙,不知踪影。

后来老道拿出金丹救了她,但却感叹她的外婆魂魄散尽,已无生机。

而后的整整一年,她都不能从内心的伤痛中解脱出来,就在她以为一切都沉寂下来的时候,异样还是发生了。

每隔几天她都能看到那些偷偷放在门口的东西,有时是几只山鸡,有时是一只野兔,还有的时候是半袋粮食,甚至她还有几次不小心被院外飞进来的银子砸中,虽然不能笃定,但她总觉得一起与他有关。

果然没多久,她便在梦中见到了他,他跪在地上向她认错,说那一晚他是伤得太重,才会显露妖性,若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事的,他声泪俱下,一遍遍乞求她的原谅,可是她却毫不犹豫的,从发间拔下一支发簪,刺向他。锋利的尖端深入血肉,她看到他如白雪一般的衣袍上绽出鲜艳红花,刹那便笑了,好像内心某一处的痛意得到缓解。

待她醒来,一切都好像不曾发生,终究不过是梦罢了,但是她摸摸发间,却寻不到发簪。

烟波湖边,他们又见面了。他还是如梦中一般,“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还是如梦中一般乞求她的原谅。似乎有过一刻,她竟怜悯起他的执着,但也终究不过片刻而已,她忘不了他们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

她还依旧如梦中一样,取出藏于袖间的桃木短剑刺向他,并不见他闪躲,但那桃木剑却在刺入他胸口的刹那,碎成一片片的木屑。

“你不要命了?”一位青衣公子不知从何处飞出,带走了他。想必,也是妖无疑了。

后来便不曾见过了,只是有一回梦得深了,她看到他自烟波湖边朝她走来,他反复说着你等着我,等我不是妖了,便去寻你。然后,便自胸口掏出一瓶药,一饮而尽。

她以为是梦呢,如今看来却也不是。

婚房里,所有成亲的喜悦都被过往的伤痛冲刷得一干二净,她撕下脸上的面具,还能看到当年落下的抓痕,触目惊心。

“对不起”他几番哽咽,但能对她说得还是只有这一句。

泪涌出,顺着抓痕蜿蜒而下。她还是如当初一般,自榻下掏出一把桃木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胸口,与此同时,她湿热的吻紧紧封住了他的唇。

有几次他因过度疼痛而浑身战栗,但最终,还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会再醒来。

后来,她在为他擦拭的时候还看到那用帕子包着藏于胸口的发簪,还看到那因深入血肉而落下的疤痕。

烟波湖上,她纵身一跃,沉入水底,在合上双眼的刹那,她似乎又看到那一袭白衣的少年郎径自向她走来。

于是,她忽然便想到初见便烙印于心的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