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文/辛超凡

我有30颗牙齿，与不长智齿的人相比，多两颗牙齿，与牙齿完全的人比少两颗牙齿，我把目前的情况称做智齿不全。

我上排牙左右两侧均长了一颗智齿，但左侧的智齿基本长成，右侧的智齿则像一颗刚发芽出土的种子，悄悄地顶开了土壤般的牙龈，使我感到隐隐疼痛。吃东西时疼痛，微笑时也疼痛。我认为长智齿好处不大，属人类进化过程尚未完全退化的部位，体量很小，指望不上它来咀嚼，何况它在生长过程中使我牙龈发炎，肿胀疼痛。我不知道，这智齿是否还有价值？

作为身体上第二硬的骨头，牙齿生长脱落，也要带着轰轰烈烈的疼痛。

我少年时曾趴在火炕上啃苹果，啃着啃着硌掉了一颗摇摇欲坠的下门牙，我妈留好门牙，第二天将它扔上了屋顶，说这样新牙就会很快长出来。我也曾有一颗牙迟迟不掉，找我大舅帮忙，他将缝衣线绕在我的牙根上，再系一个死结，我闻得到他手上的烟草油味儿，他用手拉着线绳另一头轻轻试探，我紧张坏了，那感觉就像我去游乐园坐跳楼机，不知道哪一秒会坠落一般，心一直吊在嗓子眼儿。我大舅对我说:“你看我手里是啥？”我往他手里一看，什么也没有啊！这时我的牙已经被利落得拽掉了，它被线绳拴住，被我大舅提在指尖，牙齿吊坠在空中摇晃，白闪闪的，像青春的战利品。一屋子家人会心一笑，我才从惶恐中缓过来，牙间多了个空缺，舌尖一舔，牙龈有个小豁口，怪疼的，但还是忍不住舔，好酸爽的感觉。这样拔牙虽一点不疼，确着实会让我记住一辈子。

换牙总是带着不适的，有点尴尬有点惶恐还有点期待，等待着新牙长出牙床，换上一口漂亮的恒牙。

成年以后，大概从26岁开始，我长出第一颗智齿，那颗牙齿目前已经长完全了，不再疼痛。但第二颗智齿在这个春季开始萌发，连智齿也要选择在春季生长！像种子一样。它一旦生长便使我疼痛，这使我想到了成长的痛。成长不只是小时候的专利，现在，我们不是走在变老的路上，是依旧走在成长的风中，永远成长，每天都要求有一点点进步。

尽管现在脸颊下微微地痛，还是要微微地笑。

智齿，似乎在悄悄提醒着我，生活永远是痛并快乐着。